对面没回。
她低头打字的时候,院门“滴滴”一下弹开,阿姨拉开门:“哎哟,妹妹来啦。”
就是在寰园初吻那会儿,给晏在舒准备了一筐桃子的那位小邹阿姨,打小就看着晏在舒大的,也带了她几天,那时候老是管晏在舒叫妹妹,管孟揭叫哥哥,到现在也没改过来。
“阿姨,我来送粿子,”晏在舒不动声色关手机,客套地问了句,“孟叔叔回来了吗?”
没人我就不进去啦。
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小邹阿姨就把两扇门全拉开了,笑着说:“进来坐,进来坐,先生也刚刚回来的。”
差点咬到舌头。
进屋时,阿姨手里提着篮子,晏在舒自己在玄关换的鞋,鞋柜一拉开,里边老位置照旧有一双晏在舒的毛绒拖鞋,穿旧了,却没扔,洗得干干净净,晒得松松软软。
她换了鞋,在客厅里见到了孟介朴,他正坐在沙发一侧,架着无边框眼镜,看手里一本书,边上的茶杯热气氤氲,听见脚步声略微抬头,脸上有淡笑:“晏晏来了,坐。”
***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
晏在舒以前一直以为孟揭长相随母亲,那身段儿,那面部骨量,那混血感明显的眉骨眼窝,还有笑起来嘴边的弧度,都像他妈妈,但今天才发觉,他不动声色时,是像孟介朴,也像孟非石。
“妈妈回来了吧?”孟介朴亲自冲着茶,就像长辈的例行关怀。
“嗯,傍晚刚到的,所以来给您送点儿粿子和糖饼,周五晚上家里吃饭,阿嬷特意交代,要请您拨个空过来。”
“一定,”孟揭把茶杯移过去,“最近学习还好?”
“还好,跟平常差不多。”晏在舒屈指轻扣。
“分课题小组了?”
“……分了的。”
“做理论方向?”
“……对,天体物理。”
“跟老晏的方向不同啊,做理论还是辛苦的。”
“还成,”晏在舒笑笑,“写不完的数学公式,看不完的数据。”
孟介朴含笑,甚至跟她唠了几句学科相关的内容,这时手机震响,他向晏在舒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而后往书房去接听,晏在舒也就顺势起身,指指家的那侧,无声告别。
孟介朴点个头。
随着书房门轻轻关上,孟介朴进书房时,晏在舒不着痕迹松一口气,脑子绷着的那根弦缓下来,弯腰把茶喝完了,扣回去,唇颊两侧还有浓郁的茶香,此刻心情挺复杂,从她踏进这栋房子开始,孟介朴的每一步都精准地压在她的喜好点和现状,茶是她爱喝的红茶,她的学习进度孟介朴知道,她的课题方向孟介朴也知道,甚至知道相关学科内容。
以一个日理万机的形象来说,其实犯不上有这样广的涉猎。
转身时,脚下绊住沙发边角,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摔,幸而手撑沙发扶手稳住了,但这么一来就碰倒了孟介朴搁在沙发边的那本书,“哗啦”一下,书连带书下压的一叠文件全落在了地毯上,发出闷响。
晏在舒捋一下耳发,弯身把书拾起,轻拍了拍灰,又去捡那一叠散落的纸。
没有特意关注,甚至眼神都有意识地不往字面上的内容聚焦,但文件上某个字眼儿这样熟悉,逃过意识的严防死守,跳进了她眼睛里。
手顿了半秒。
当时小邹阿姨在厨房里给司机打电话,一边把粿子和糖饼装盘,一边叮嘱司机带些时令水果过来,十米开外的书房门紧闭,客厅柔光落下来,红茶还氤氲着热气,晏在舒心口起伏,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她握手上的,是一份心理咨询反馈报告。
受访者。
孟揭。
第66章 征兆
当下不动声色, 把书和文件照原样放回去了。
回到家后,一颗心悬浮着,定不下来, 在房间里赤着脚走来走去, 把书架上的东西从左挪到右, 从右挪到左,书序从正着放,到倒着放,衣柜里积压的夏装一股脑全部收起来了, 冬装就按喜好度分门别类, 一刻不停地用机械性动作缓冲快要过载的脑子。
但还是不行。
那些匆匆瞥过的字眼儿一个一个挤着进脑海。
失眠。
孟揭失眠吗?这个问题晏在舒没什么资格回答,只要俩人在一张床上,她通常是秒睡的那个。反过来想想,他的行为举止也不符合长期失眠的症状, 别的不谈,他那脑子的处理速度和体能精力,就不是长期失眠患者能有的。
焦虑。
孟揭焦虑吗?回想一下,那报告的日期还在暑假时,应该没有冷若冰霜怼天怼地只要自己爽不管别人死活的焦虑症患者吧, 一句话随机呛死三个人,焦虑起来杀伤力这么高的吗?
摸不准。
想不通。
但又隐约有座道德高墙立在理智和感情边缘,在阻拦她继续往下挖凿。她也看过心理医生, 各种体育赛期里, 难免有些紧张情绪,需要看心理医生调节, 因此换位思考,如果是她, 她也不希望这件事为人所知。
算了。
晏在舒倒在沙发上,抽张纸拧成一条,搓来搓去,搓来搓去,直到手机一震,她心不在焉地划屏,眼睛是看清了上边的facetime标志,但脑子还停留在上一个话题,两边不同轨,导致孟揭那张脸出现在屏幕里时,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手都抖了一下,第二反应是扭头看窗,果不其然那祖宗就坐在窗前。
没拿电脑,没看书,就那么架着手臂,以“看戏”的样儿敞敞亮亮看过来。
“你看……”舌头打结,不着痕迹吸了口气,晏在舒才一把拉上窗帘,背着他坐下来,“变态吧,大半夜往人房间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