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59章</h1>
说到家长会,钟弥笑容明媚,弯翘的眉眼之间含着几分洋洋得意。
这些外露的情绪,落到鹿呦眼底,激起很浅淡的涟漪,漾出些久远的回忆。
她以前最怕的就是开家长会。
父母刚离婚时,她还会想办法联系章文茵问:妈妈,学校要开家长会,爸爸很忙,你可不可以来参加?
可惜,始终没有得到过回应。
不,是有一条回复的,那人告诉她:你妈妈应该是换手机号了。
每回她都会被老师单独叫到办公室叮嘱说:这次家长会,家长务必要到场的哦。
“务必”这两个字,起初还会悬着她的心上上下下地晃,后来听到也是不痛不痒。
家长不来,老师也没辙,便让她坐在原位出席自己的家长会。
于是,无数次,煎熬忍受着同学家长或好奇、或怜悯、或探究地打量。
后来,在家长会结束,班主任送她回家,突发奇想说要家访,结果撞见鹿怀安在家里和年轻女人卿卿我我。
她身上便又多了办公室老师们的异样目光。
她有家,有父亲,有母亲,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车泊进院子,鹿呦勾唇浅淡一笑说:“你是很幸福的小朋友。”
随即,开门下车。
“嗯!”钟弥也跟着下了车,灰蓝色的眼珠左转转右转转,问司机说,“小环阿姨,妈妈是不是回来了?”
“是,早上回来的。”司机话音顿住,往鹿呦那侧睇了眼。
鹿呦正站在车旁环顾着四周。
院子两侧堆满了花盆,就连废弃的小电驴,废旧的轮胎,都被改造成了花盆。
节节高升的唐菖蒲;清丽雅致的蓝雪花,五颜六色的太阳花;花似叶的三角梅;小巧粉嫩的美女樱,做了花墙的月季……将面前老旧的小二楼都衬出几分浪漫的情调。
鹿呦不由又想起章文茵。
从前,家里的院子也是这样,满是生机。
院子尽头是栋翻新过的小二楼老房子,楼上一大一小两个阳台相邻。
钟弥手比作喇叭对着大阳台叫:“妈妈——!”
在她再叫第二声之前,司机打断道:“中午就走啦。”
“啊?好吧。”钟弥失望地撇了撇嘴,上前挽住鹿呦胳膊,指着大阳台说,“那是我外婆租给妈妈的房间。”
又指了指旁边的小阳台说:“那是我妈咪的房间,妈妈说,妈咪那会儿天天黑着脸不高兴,因为那大房间本来是她的来着。”
“后来妈妈赚钱啦,搬出去了,妈咪还是不高兴,妈妈请她去新房玩她也不去,然后要给妈妈寄东西不知道地址,脸更黑,说妈妈就不是诚心邀请地址都不给她,妈妈说她就是团乌云,天天黑脸!”
鹿呦听得直笑,没想着温文尔雅的钟老师还有这么一面。
走到门前,钟弥按了门铃,突然想到说:“啊对啦,听外婆说,妈咪在国外时,那俩房间还租给过蕴溪姐姐和她妈妈哦。”
鹿呦扬起眉梢。
“不过她们来住的时候我还没出生,住了不到三个月,就搬走了。”
正说着,门被菲佣从里面打开,钟弥问她:“调律的工具都拿出来了么?”
菲佣点点头,先带着两人先去了储物间,拿上工具包,而后领着她们前往琴房。
琴音汨汨淌入过道,鹿呦辨认出是肖邦的升c小调幻想即兴曲。
四对三节奏不知对疯过多少钢琴生。
琴音听着不准,听着像是有半年没进行过调律了,但弹琴者的技法很好。
鹿呦原以为弹琴的人是钟疏云,直到走近了,听到错音和卡顿才感觉是另有其人。
等钟弥轻轻推开门,她往里探看了眼。
钢琴前坐着的人,满头银发用根木簪盘了起来,穿了身斜襟矮领旗袍,绞罗香云纱的料子,褐色沉稳端庄,兰花图样婉约素雅,很衬温婉气质。
是钟老太太。
鹿呦视线落到她弹奏钢琴的手上。
依旧是那套她从没见过的指法,避开了左小拇指的使用,仅凭九根手指去弹四对三,还能弹奏出现下的水平,难以想象平日耗费了多少心力去练习。
余光瞥见钟弥往前挪了一步,鹿呦拉住她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