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蕴溪换好了鞋,往里屋方向走了两步,在拐角处停了下来。
稍稍偏头,能看见客厅里陶明远正窝在按摩椅里按摩,旁边的地板上摊放着他的行李箱,月韶正在帮他收拾里面的衣物。
看样子,陶明远刚回来没多久。
“欸对了,她跟呦呦到底什么情况?”陶明远问。
月韶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我也不是很清楚。”
“当初雄赳赳气昂昂地过来通知我们说在一起了,我和老鹿就不看好!”
月蕴溪眉尖很轻地微蹙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鹿呦与家人出柜的那天,她刚好撞见。
还记得那时鹿怀安问,你们就不觉得丢人?
鹿呦瞬间抬起下颌,扬了一下眉梢,倔强里一闪而过骄傲神色:一点都不。
饶是她早知道她们的事,做了无数的心理准备,还是会在那一刻,感到羡慕、又嫉妒。
“这叫什么事啊,不好好结婚生子,弄这些乱七八糟的。本来,我和老鹿是想着我俩在生意上多有往来,她俩在一起,我们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倒也不是不行,这才同意的!现在这俩又不知道是怎么了。”陶明远气道,“她还整出这么个事来!真是要气死我。”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啊,这事桃桃也不想的,她也不知道粉丝群里有那样的人。她现在知道错了,以后肯定会注意的。”月韶从行李箱里捞起一件衬衫,抻开衣领,打算抖一抖。
陶明远“呵”笑了声说:“她啊,从小就不让人省心,脑袋瓜子笨得要死,还犟,大人说话从来不听!就不像她弟弟,脑袋就很灵光,不到三岁,就能认路上90%的汽车品牌……”
大约是搬进这个家的第二年,月蕴溪注意到,陶明远经常会提起陶芯那个随母亲一起意外身亡的弟弟。
起初,她看陶明远都是在教育陶芯的时候提,还以为他是太过偏爱儿子、思念儿子,才总是拿那个已经逝世的孩子与陶芯做对比。
很多时候,月蕴溪都觉得陶父对陶芯过分严苛了。
似乎在陶明远眼里,无论陶芯表现多乖,多优秀,都比不上儿子的一根手指头。
出于同情,她没少安慰开解陶芯。
后来,月蕴溪又慢慢察觉到,陶芯不在的时候,陶明远也会提到儿子。
她才意识到,其实陶明远主要意图,是暗示月韶——
他想要一个儿子。
而月韶认为,如果再生一个,那月蕴溪和陶芯在这个重组家庭里的处境都会变得很尴尬,所以一直没同意陶明远的提议。
有意外怀过,月韶给打掉了,后来还去做了手术。
那之后,陶明远就没再提过“弟弟”、“儿子”这几个字眼了。
这会儿忽然又从他嘴里重新冒出来,难免让人感到意外。
月蕴溪看见,月韶手上动作停住,僵了有六七秒,才将衬衫搭在臂弯上。
陶明远结束了对儿子的追忆,揣着满腔的后悔叹了口气,愤愤地:“……那时候,我真不该让他妈见他!”
月韶也长舒了口气,不知是听多了不耐烦,还是为了其他。
身后,入户门咔哒一声开了锁,没多久,又咔哒一声落了锁。
家政阿姨套上鞋套,走了几步看见月蕴溪,笑问道:“您回来了,怎么不进去呀?”
闻声,月韶朝这边转身看了过来,微讶:“欸?”
按摩椅刚结束运作,慢慢悠悠回归到原位,陶明远也往这边扫了眼。
“陶叔叔。”月蕴溪礼貌地叫了人。
陶明远拾起茶几上的*眼镜戴起来,笑得和蔼:“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刚。”月蕴溪平声回道,“帮……鹿奶奶送送寿宴请柬,顺便拿一下琴。”
她走上前,将鹿呦给她三封请柬都递交给了月韶。
视线扫过月韶挂在臂弯上的衬衫。
白色,被蹭上一点脏都会很明显,哪怕是肤色的粉底液。
衬衫的主人对此毫无察觉,伸长脖子看了看月韶手中的请柬,笑说:“我还有点公务没处理,正好给你们母女俩独处时间。”
陶明远吩咐阿姨准备一壶茶送书房,便离开了客厅。
月韶顺势将手上他的衣服也交给了阿姨,掸了掸手问:“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想着拿个琴就走,就没说。”月蕴溪解释。
“早上做了几个蛋黄酥,你等会儿带些回去,给呦呦她们尝尝。”月韶去到卫生间洗手。
月蕴溪跟上去问她:“要不要去我给你买的那套房里住一段时间?”
月韶挤了点洗手液,没立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