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被吵醒,下意识地朝那侧翻身,转过去突然想起来,这不是在月蕴溪家。
旁边,另一个被窝筒里躺着的人,也不是月蕴溪。
她睁着眼睛盯着黑暗里的天花板看了半晌,想的都是不久前做噩梦惊醒,捞不到月蕴溪的身体,还能听到声音。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
只有无尽的黑暗,掺着寂寞和思念,暗沉而压抑,像要将她吞没。
第十三天,鹿呦感觉自己就像个弃疗的患者,在戒断过程里,总在放任自己顺应心意吸食回忆。
没有释怀那些事,也没法放下月蕴溪这个人。
给月蕴溪准备的礼物只剩下乐谱花束还没有做。
而在这项工程开始之前,她陷入思考,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将礼物送给月蕴溪。
这些天里,她仍旧没有联系月蕴溪,月蕴溪也没有联系她。
手机成了摆设,她窝在村里,与世界失联,当真应了那个梗——村里没通网。
她没有忘记,感情浓厚时对月蕴溪的许诺。
只是如今的境况,让她犹豫。
直纠结到晚上,都没有定论。
睡觉前,鹿呦搂着小鹿玩偶,掰了掰它的小鹿角。
寂静中,没有任何声响从小鹿腹部传出来。
——“我,鹿呦,在此留证,特许皎皎一个补偿,有效期为无限期。”
而她脑海中,是自己录在另一只小鹿里的话语。
什么补偿都可以的凭证。
意味着甩出来让她不计较那些事,立刻重归于好也可以。
明明揣着王炸,为什么不丢给她?
第十四天,村里有人办喜事,陈菲菲带着她和陈阿姨一起去沾沾喜气。
接亲仪式结束后,她们被安排坐进酒席大棚,二十多张大圆桌整整齐齐排了两列,人还在陆陆续续地入座。
等待的时间都在闲聊中打发。
鹿呦犯困直打呵欠,转眸看见陈菲菲一脸不耐烦地翻了个大白眼,才留意到陈阿姨在和旁边的婶婶吐槽。
“……哪里省心哦,正经对象不谈,婚不结,工作也不稳定,说哪家正经丫头在酒吧工作的。”
“哪家公司要我这种三天两头需要请假回家看老娘的?酒吧工作怎么就不正经了?我一没偷二没抢的,而且跟你说多少次了,我们是清吧。还有!我工作还不都是为了你么?还有结婚的事,都说多少次了……”
陈菲菲鼻音渐重,神态也逐渐绷不住,像是快要哭了。
鹿呦担心地拍了一下她的肩。
陈菲菲再说不下去,嘀咕了一句“烦死了!”,腾地一下站起身。
陈阿姨叫住她:“去哪儿?”
“上厕所。”陈菲菲头也不回。
鹿呦不放心,起身要跟过去,被路过的人挡了一下。
听见婶婶劝陈阿姨说:“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家丫头很好了。”
“是挺好的,还带我出去旅游呢,我这张嘴真的是。”陈阿姨叹了口气,“我就是特别不放心她,我这个病,挺难的,很怕到时候就剩她一个人,不舒服、难过了,身边连个陪伴照顾的人都没有……”
鹿呦挪步到大棚入口,再听不见陈阿姨的声音。
大棚里很暖和,像一个孕育万物的早春,因而也将外面的世界对比得格外冷冽。
拂面的风,有着冬季快下雨,又或者是快要下雪时的潮气。
鹿呦裹紧了外面的羊羔绒外套,环顾了一圈,捕捉到陈菲菲的身影,三步并两步地过去,歪着头去看陈菲菲。
“……没哭。”陈菲菲睨她一眼,“你这样很像那个表情包,就是两个鸟站在树上,其中一只头拧一百八十度去看同伴,然后旁边有网友p的话——真哭啦。”
陈菲菲一提鸟,鹿呦就想到了对应的表情包,弯唇笑起来。
而后,在摆正脑袋的一瞬,那点弯翘的弧度便凝固在了嘴角。
她忽然想起去接月蕴溪下班的傍晚,她也用这样刁钻的角度去看月蕴溪。
连着几日,几乎每天都是这样——
因为一可以形成关联的句话,或是一个相似的场景,或是类似月蕴溪身上的味道,哪怕只有其中一味,都会让她进入回忆。
“你怎么也出来了?”陈菲菲猜测说,“特地来安慰我的?嗐,不用安慰,我都习惯了。”
鹿呦收拢思绪说:“你走以后,你妈妈特别后悔,她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
“不是故意的才烦人呢,就是因为天天说天天说,所以才会惯性使然。”陈菲菲没了想哭的冲动,但火气还没消,“明明在医院都谈好的,不会再逼我,现在又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