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220章</h1>
这回,被刘姨听进了耳朵。
没像陶芯那样直接怼,刘姨眼珠一转,很自然地加入其中,涕泗横流地说:“我们家老太太惨呐,进了两次医院,被下了两回病危通知*书,儿子连个人影都没有,都是孙女在身边照顾着。”
“不能吧?”有人质疑。
“骗你我天打雷劈!”刘姨抹着眼泪说,“老太太也疼小的,知道儿子不担事,生怕自己没了,孙女被亲爸欺负,特地叫她给自己买了这个房子。”
“竟是这样?”
“昂!这都搬家多久了,也不见儿子过问,前几天打电话来,都把老人气得血压飙升,升到260多!”
其中一个胖婶倒抽了一口气,“这危险呐!”
“是啊!医生都吓死了!”
“欸,你家老太太,到底是?”问话的人,用肩膀拱了一下刘姨,压低声音,“怎么没的?”
“昨儿打电话来说过生日要吃老娘做的长寿面,老太太就给了地址,觉都不睡了,等他等了一宿。一身酒气的被司机送过来,老太太又是给他擦脸,又是给蜂蜜水醒酒,高高兴兴地拿了孙女的奖杯给他看,也不知怎么的,他脾气突然就上来了。”
“说老太太不疼他,胳膊肘往外拐,把奖杯打碎了,老太太动了气……突发脑溢血,半路上就……”
刘姨抽噎地说不出话。
胖婶给她拿了纸,一边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抚,一边愤懑不平道:“还不疼他?谁不知道老姐姐以前养他多不容易,真不是个东西!”
当天晚上,刘姨这些话就已经在人群里传开了。
到了第二天,又添了新内容。
“为什么事吵成这样?”
“就是当初小两口离婚那事嘛,明明是自己不老实,现在把错都怪在老姐姐身上……真是老肥猪上屠场,娃娃鱼爬上树。”
一楼的每个角落都能听到这些话。
鹿呦这两天的睡眠时间加起来不过四个多小时,嫌吵,也听不得有关奶奶的讨论,索性躲进了阳光房。
天不好,灰蒙蒙的光线笼在屋里,添了几分冷清。
躺椅上放着奶奶给溜溜球织的新毛衣,鲜艳的红色,在晦暗的屋里显得尤其扎眼。
小衣服上有个完整的小鹿图案,卡通版的,很可爱,但毛衣本体没织完,差两圈。
前些天,老太太窝在躺椅里边织毛衣边对月蕴溪说她糗事的画面,在记忆里还很鲜亮。
好似就发生在昨天。
鹿呦搂着那件小毛衣,坐躺到椅子里,蜷起身体,犹如一根被灼痛的火柴。
月蕴溪静默地陪在她身边。
楼下嘈杂的人声与老太太爱听的戏曲声浪潮一样漫上楼,一阵又一阵地湮没微微的呼吸。
透过玻璃的光线渐暗,天快黑了。
敲门声响进屋里。
月蕴溪去开的门,鹿呦听到刘姨的声音,没仔细听她们在讨论什么。
没一会儿,房门便被关上。
鹿呦半垂的长睫轻颤了颤,坐起身,低低地唤了一声:“……月蕴溪?”
“我在。”月蕴溪挪步过去,蹲在她面前,“怎么了?”
鹿呦摇了摇头,低哑的声音有种破碎感:“没事,就是以为你走了。”
她眼眶红得厉害,但没有流泪。
月蕴溪看着她的眼睛,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夜晚的海边,看不见水面,却能感受浓郁的潮湿。
“你还在这呢,我走去哪儿?”月蕴溪伸手捋理了下她的头发,声色更加温和,“一辈子很长,人总会有自己要做的事,我不好说会一直陪着你。但至少在这种时候,我是可以一直陪着你的。”
鹿呦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月蕴溪跪在地板上仰头,吻她被润湿的眼角。
沿着泪痕往下,蜻蜓点水地落在她微咸的唇角,一触即收。而手指绕在她发丝里,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靠向自己的肩头。
鹿呦额头磕上去,滚动喉咙挤出的声音发苦,第一个字甚至没能发出声:“……小时候,特别不喜欢一个人睡觉,半夜醒了,都要拿枕头去主卧。他们离婚以后,就没有人陪我了……直到奶奶和爷爷进城来,爷爷去世以后,我一直觉得,奶奶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是现在,我连唯一的亲人都没有了……”
月蕴溪轻抚在她后脑勺的手指收拢了一下,“是最紧要的亲人,但不是唯一,奶奶是有给你铺好后路的。”
鹿呦没说话,双手攥着没织完的毛衣,指节揉在小鹿图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