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枫秀别开头,面无表情道“放开我。”
歌沉莲心情愉悦,挨揍也挨的心甘情愿。
他没有答应他的要求,他走下床榻,去打来温热的水,亲自为他洗漱擦脸,紧接着,他还为他换上他的衣裳,而后,在散开床榻间,捡到一抹红绳。
“还给我!”
歌沉莲不答,缓缓将那红绳,系在手腕间。
楼枫秀操了一声,抬腿想朝他心口踹,因为太痛,牵连的身子一缩,终归没下得力气。
歌沉莲抚平被褥褶皱,轻声道“不要乱动,你好好休息。”
“......休息你妈!”
歌沉莲起身离开,因为殿中不点名火,他便去的有点久。
直到端着粥碗回来,他吹凉粥食,喂到楼枫秀唇边。
简直比照顾孩子还要谨慎些。
那日,他在这面榻上痛到打滚的模样,歌沉莲记忆犹新,大概猜到,他也许不能吃生冷,于是找了个伙房,偷偷熬了一锅热粥。
楼枫秀翻起凶神恶煞的眼神,像在吞他的血一样,吞下那口粥。可只一口,他脸色骤变,呕出那口粥,一把打翻了碗。
在流浪数年间,楼枫秀绝对没有剩下过一口饭。
他很可能这辈子再也尝不出食物的味道,但绝对不会糟蹋粮食。
今天,是楼枫秀这辈子头一回违反准则。
因为,他在那碗粥里,尝出熟悉味道。
以至于,生出无法抑制的怒火。
楼枫秀有多爱阿月,就有多恨歌沉莲。
他无法接受,不断在这名圣主身上,看到阿月的身影。
“不喜欢?”歌沉莲放下孤零零的勺子,不疾不徐道“你喜欢什么?”
“你给的,都让我觉得恶心。”
“我想到了。”
二人眼神相撞,一个目光凄冷,一个饱含绝望。
末了,却是歌沉莲闪躲开来。
静默之间,殿外传来道生回禀“圣主,夫人闹着不肯昼寝,一定要见您呢!”
闻声,楼枫秀额头狠狠一跳。
他看着歌沉莲起身,果然将要离去,刹那满腔心绪一团乱麻,心肺仿佛被人扯烂丢弃,踩在脚底般糟蹋的屈辱。
下一刻,歌沉莲抬手,轻轻擦去他唇边米渍。
唇指触碰,昨夜种种刹那涌上心头。
楼枫秀只觉屈辱,赤红耳目,挥开他的手,哑声道“去你妈的,少碰老子!”
“别怕。”歌沉莲收回手指,声音克制着紧促,迟缓道“我会藏好这副嘴脸的。你不喜欢,我便不再做了。”
他背过身,拾步离开寝殿。
“无所谓。”楼枫秀望着他的背影,带着自暴自弃的安慰。
“反正,我从里到外,早就烂透了。”
与阿月重逢的那刻,他就开始烂了。
不对,他原本就是烂的,只是镜中月碎,他一烂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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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步乾走下朝圣台不远,因失血和极端痛苦昏迷。
算他好运,没能活活疼死。
净水长老心善,将伏步乾送入封锁别宫善祭堂,他不过一场睡梦,便忘却所有伤痛。
伏步乾生就阴狠,当年乃是山野间杀人不眨眼的悍匪,京师悬赏榜单中名列前的凶犯。
因在祭祀仪式,见过圣主一双不沾尘俗的干净的眼,他头一回见到不必赘述的慈悲与善,深深折服,从此夜夜为所犯杀业折磨,渴望得到那份安抚人心的救赎,为此不惜断指,入道甘做门生。
净水长老欣赏这位顺从者,恩准他入宗门,特地为他隐藏起身份。
可作为门生,这样的身份却低微,并不得日日面见圣主,后来,圣主大病,他们这些门生,没有资格入内侍奉。
伏步乾焦躁难耐,只想见他一见,却在偷潜入宫殿,终于发现所谓大病只是幌子,而寻找少年献祭者的因由,也是为寻回圣主。
在他得知真相后,道中正着实处理收自定远收到无名信,私以为是忍受盐场压迫的小民告密,事后查证,查出那笔迹与定崖县令笔迹吻合,既匿名求到圣莲道,顺手了结倒也简单。
以至年末,抱仙慈院反倒翻天覆地了,可那县令受人所困,根本无法离开定崖方寸之地,此事疑点颇多,于是,他随受净水委任,以处理抱仙慈院布施之名,一同来到定崖,寻找圣主踪迹。
不想苍天垂怜,竟然让他寻得圣主有关线索,那件华贵圣袍。
回程之际,他将所有一同离开定崖的同门沉尸入海,面对净水,谎称已经清理干净所有知晓圣主行踪的相关人等,终于成为唯一一个能够近身守卫圣主的忠仆。
他怎么甘心离开,离开莲火宫的每一日,失去那份独有的荣幸,足以令他煎熬致死,比斩断手脚更为痛苦。
伏步乾醒转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在一辆正在前行的车辇中,他的手掌完好无损与他腕骨相接,创口处感受不到分毫痛楚,细密的针脚缝的天衣无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