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杜衡靠着白马的身子直起,他一歪头,青丝滑落肩头,拂过微露的锁骨,带来一丝轻笑。
“殿下的心态不够好,您应该下手更重些。臣便是死了也无人在意。”
他的声音幽幽的,带动喉结滚动,压出更多血丝。
“够了!”李沙棠被晒得头晕,她眯眼瞧着崔杜衡,语调有些冷,“咱们是来找奸细的,不是来拼命的。”
自两人踏上出使路途,崔杜衡的性子便越来越怪异。
他不仅性子愈发刻薄阴毒,有时候还会耍些小孩脾气,连着几日不喝药。
他不喝药便恢复不了身体,他恢复不了身体,李沙棠心底便过意不去,总觉得欠着他什么。
因此他每每不喝药,她总会软磨硬施,逼着他喝。而这时候他若是提出什么要求,且不过分的话,李沙棠一般就应了。
这次就是如此。
他们临近郝洲时,他忽然说队里有奸细,说郝洲有阴谋等着他们。
李沙棠自是不会信这毫无根据的话,但崔杜衡也不在意,他只在喝药的时候闹腾了一宿,随后软磨硬泡硬逼着李沙棠同他提前离开队伍。
他说是要提前到郝洲,然后使计将奸细找出来。
李沙棠听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又实在不喜欢那南蛮使者瞧她时那轻蔑的眼神,冲动之下便也使计跑出来了。
但刚一跑出来,她便后悔了。
她怎么这么容易受崔杜衡的诱骗?
她又想起沁阳的话语,总疑心崔杜衡在利用她做些什么。
虽说她才是主使官,他不过是她的副手。但这一路上他的表现让她有种失控感,甚至激得她起了杀心。
但他的脑子格外好使,若郝洲真有阴谋,单凭她那身武力,闯进去估计够呛。
李沙棠皱眉许久,终究叹了口气。
也罢,崔杜衡虽说与空净有勾结,但不一定与南蛮有勾结。她说不准多虑了。
“现在咱们偷跑出来,我有沈九做替身,你准备让谁来做你的替身?”李沙棠拭去“秋水”上沾染的血,头也不抬地问道。
崔杜衡握住冒血的咽喉,感受到喉间微微的刺痛,浑不在意道:“殿下怕是忘了卢平的本事,他不仅会易容,还能轻微地改变身形。”
李沙棠一顿,这一路走来,她竟不知那家伙也在车队里。
崔杜衡似是看出她的想法,肩头耸动,笑得有些止不住,“他怕你跟他算旧账,不仅易容了,还躲你躲得远远的。”
李沙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正准备骂他两句,又见他的咽喉还在渗血丝。
她眉梢挑了老半响,终究敌不过心软,只得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快擦,擦个两三天就好了。”
崔杜衡浑不在意这点小伤,只道:“殿下还是拿回去自用吧,臣这点小伤,用不着殿下这上好的......”
他话还未说完,喉结上忽而多出一股清清凉凉的触感。
他垂眸看去,只见李沙棠眉目凶狠地沾了点药膏,轻柔地抹在他的咽喉上。
他的喉结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却被她一把按住,只得僵在原地。
“别乱动!”李沙棠没好气道。
她一贯不是什么好性子,他不肯涂药,那她就帮他涂。
崔杜衡盯着少女微微颤动的睫毛,眸里泛起墨色微澜,却又很快平息。
李沙棠千辛万苦把这精细活儿做好了,正得意地收回手,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时,一点
桃花色忽而映入眼帘。
她疑惑地眨眨眼,“你冻着耳朵了?”
崔杜衡撩起耳侧青丝,微微遮挡泛着桃花色的耳尖。他忽而翻身上马,声音遥遥传来。
“是,冻耳朵了。”
李沙棠看着他翻身上马的利落劲儿,颇有种“我家有徒初长成”的自得感。
她也跟着上马,一扯缰绳,扬声道:“咱们来比比谁先到郝洲主城吧!”
说完,她长喝一声,便疾驰离去。
崔杜衡看着她飞扬的绯红衣袍,笑了笑,也打马跟上。
两个人勒马飞奔的速度比一行车队悠悠缓行的速度快得多,不过大半日,他们便略过光秃的老树,穿过干硬的黑土,甩开慢悠悠跟在后头的车队,疾行来到了郝洲城门口。
此时天色渐暗,两匹白马嘶鸣一声,止住双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