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俊久久不语,片刻后,才面色铁青地看着崔杜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从哪儿知道的青梅?”
李沙棠也转过目光,疑惑地盯着崔杜衡。
他到底从哪儿得来的这些消息?
崔杜衡只笑道:“游方的说书先生说的。”
拓跋俊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微一挪步,还未起身,就见李沙棠的“秋水”已横到眼前。
他深吸口气,又悻悻坐下,直直地盯着崔杜衡:“你待如何?”
崔杜衡收敛了笑意,语调微凉:“魏家村的毒,是二当家派人投的。”
拓跋俊瞪大眼,坚决道:“这不可能!别说我包庇他,而是杀了你们,对他有何好处?”
“好处?”崔杜衡重复一句,忽而笑了,“若是我说,他早早便搭上拓跋宏那根线了呢?”
*
残阳如血,冷风裹挟着黄沙,呼啸着掠过荒凉的戈壁,也吹干了遍地扑洒的血迹。
宋轶站在一座废弃的烽火台上,手中握着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刀,刀锋上还残留着几滴未干的血迹。
不远处,一匹骏马凄烈悲鸣,随后轰然倒地。
“宋轶!”马大当家从马背上跌下来,猛吐出一口血。他手脚并用地站起来,行动间却不期然碰到一截断臂。
他猛然收回手,目眦欲裂地看着满地尸首,“你别忘了是谁带你上路的!”
“上路?”宋轶玩味地重复一句,他看着自己带着薄茧的手掌,那原本是一双握笔的手,“你是指逼我回乡与你为伍,还是指你逼灵娘嫁你为妻?”
“这些事都是我逼你的?”马大当家冷笑一声,目光嫌恶地看着宋轶,“你在你媳妇面前虚伪一下就罢了,你还在我面前装?是谁瞒着汉人身份去南蛮参加科考?是谁主动娶亲
叫灵娘心灰意冷?呵!你......”
他话还未说完,一把长刀猛地刺穿他的身体,又猛地拔出来,溅出大片血花。
宋轶嗅着袖边沾到的血迹,目光盯着马大当家,笑容病态,“你现在家破人亡了,可我很快就能儿孙满堂了。”
说罢,他将长刀用力掷到沙漠深处,随后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那部分属下匆匆回城。
属下住在城外,他在城外换好衣服,便匆忙进城归家。
归家之前,他嗅了嗅身上残余的血腥气,皱了皱眉,步子转了几圈,却迟迟不进去。
“夫君怎么不进来?”拓跋珍忽而出现在门口,她手里还拎着一盏小灯笼,柔和的光晕在她的身上,带着母性的光辉。
宋轶步子微顿,他转身看着自己的妻子,眸底情绪起伏片刻,随后倾身上前,轻轻拥了她一下,低声道:“你怎么在门口等我?外面风大,咱们快回去吧。”
说完,他又嗅了嗅自己的袖子,眉头微皱。
他刚想回府沐浴,就被拓跋珍握住了手臂,“我准备了姜汤,你快去喝吧!”
宋轶盯着拓跋珍眼底的担忧,心底的磐石片片碎裂。他揉了揉她的发顶,几乎有求必应:“好。”
拓跋珍亦步亦趋地搀扶着宋轶,又亲手喂他加了糖的姜汤。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舒展的眉,推了推靠在她身上的宋轶,嗔道:“身上臭死了,快去洗澡!”
宋轶仰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随后又是一笑:“好。”
拓跋珍借口不适,便没去送宋轶沐浴了。她独自坐在烛火下,静静地抚着小腹。
这里有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正欢欣地与她打招呼。
她温柔又珍惜地抚摸着,月色柔和,带着母亲的喃喃声:“宝宝乖,你爹爹很快就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呐喊:“夫人不好了!老爷,老爷他倒在浴桶里,人事不知了!”
拓跋珍笑得愈发温柔,她从袖中掏出一枚骨哨,叹息一声,随后用力一吹。
尖锐的哨声呼啸在夜空上,柔软的月光扭成了几抹黑影。
远处城外的几个马贼暗桩上头,悄然浮现出大片血腥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