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人的面容逐渐变得柔软,星子一样的眸光中凝起愧色,乌睫覆下来,伸来手臂揽她。
“我只是不喝坐胎药,又不是喝了避子药,何至于此?”隋棠剜他一眼,学他前头动作,拍开拂去他的手,侧身朝里趟去。
留他一个冰冷背影。
“阿粼——”蔺稷唤她,上来蹭她。
隋棠不理他,往里挪去。
“我错了。”蔺稷搓捏她耳垂。
“我是什么不能沟通不明事理的人吗?还是什么言不由衷、朝令夕改的人?说了想要孩子转眼又后悔?” 隋棠捂着耳朵翻过身来,狠瞪过他,正色道,“我最讨厌不说话,生闷气,莫名累人猜疑的人了。你有疑惑就要问,有事就要说。嘴生来就两用途,吃饭和说话。你锁着它另一个作用作甚?你——”
蔺稷一瞬不瞬看她眼睛。
清泉濯白石,白石粼粼尔。
当真这样亮,这样美,纵是生气也眸光流转,顾盼神飞。
是生命的气息。
“你、你这样看我作甚?”隋棠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又发烫。
“我瞧夫人煞是好看。” 男人眸光刻骨又温柔,隋棠多来受用。
本也不曾真的动气,只是夫妻有情为首,但磨合也必不可少,话总要与他说明了。
“不许打岔,我说的话要记下来,再犯就不理你了。”
蔺稷颔首,将人拉来身边,“不过夫人有一处说得不对。”
“何处?”
“你说人之口,就两重用途,这不对。”
“怎么不对?还有甚……”
隋棠话来不及出口,忽就觉得身子一轻被人抱起。
男人尚且仰躺在榻,只教她屈膝坐好,挺直腰背。
初冬日被衾滑下去,隋棠蹙眉道冷。
“冻不着你!” 蔺稷半抬起身,手从她膝弯穿出伸向帐外捞来一件袍子披在她背脊。
隋棠压在他肩头的膝盖歪了歪,整个人摇摇晃晃,意识因回神了悟也羞得晃了几回,只听话翻整了衣裳襟口护在胸膛,当真不让自己着凉,来做羞涩的掩饰。
是他的氅衣,领口厚厚狐毛,正好暖她身子,思量过两日也让司制做来一身……
凝在风毛上的神思尚在游荡中,忽就觉雷劈一般被扼住,再不容她思考,徒留一身酥麻,直激天灵。
男人扶柳分花,身体力行在解释。
欢愉盖过了娇羞,隋棠忍过一身战栗,十指插入他青丝中,将他从来规整的鬓角揉得杂乱,“投桃报李……我、我……”
男人喘着气,从她用力捧合的双手中挣得一点空隙,期待问,“如何?”
妇人抱紧他,……明日我为郎君束发。”
男人眼中光亮熄灭,了无生趣。
却在翌日晨起,早早坐在妆台前。
铜镜映出璧人,岁月酿出情分。
日出日落,时间似水流。转眼十一月十七,隋棠生辰次日,她入了一趟姜府,拜访姜令君。
数月来,自蔺稷推却诸官献女后,她便被骂得愈发难听,“狐媚惑主、专房专宠”的声音至今未绝。
昨日里,杨氏邀她游园,还给她指点迷津,教她一个立竿见影的法子。
她诚心讨教。
杨氏说,“三郎如今同你柔情蜜意,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自然,这蔺氏一族不看远的,就看眼前,四郎夫妇亦是如此,后院无妾无婢,唯蒙氏一人。但是殿下,你如何与蒙氏比?”
“有些话是难听,但难听的话多来也是好话。”杨氏握着她的手,轻叹,“我唤你一声殿下,乃敬你身份。但是孩子,偏是你这看似尊贵无比的身份,让你没法同蒙氏一般,让你和三郎,没法同他们夫妇一般。”
“蒙氏给四郎乃无上助力。你呢?”杨氏摇首,“莫说助力,能不拖累三郎,我且谢谢菩萨大恩了。凡有后悔药,我定然吃下回到当年,绝不受你天家赐婚,如此耽误我儿。”
“退一步说,我儿若当真十分用心待你,怎会让外头声响流传这样许久?你想一想,他的心思?”
但凡女郎心性弱一点,这几重话下来,就该被困死了。
但隋棠稍强一点,陪老妇人走在满园梅花树下,折梅轻嗅送与她手,“阿母说这般多,孤确实不愿意听。不若,您还是说说有甚好法子,孤认真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