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28年,把一个人关进精神病院,只需要一个官方证明人。琼斯警长说她患有偏执、被害妄想症,还有可能伤害其他人,警方出于对她自己和周边人的安全考虑,将她送入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他的一面之词就可以让这女人说出的所有话都变成疯子言疯语。
即便在此之前,这位女人已经收集了众多证明警方找到的男孩并非
沃尔特的证据,她找了牙科医生,找了沃尔特学校的老师作证,证据确凿,就在她以为自己这些证据很快就能让警方很快重新开始寻找沃尔特时,她在一天夜晚被押上了囚车。]
黑兹尔急切地对身边的护士辩解自己并没有病,她急得都要冒出泪水来,可她又怕自己在此刻哭会显得像是个疯子且让自己太柔弱。
“……他不是我的儿子……”她语速飞快,说到最后自己也顿住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这个故事听起来太疯狂了,疯狂到她自己都无法信服自己。
黑兹尔看着身边的护士,耳朵听见的是精神病院里精神病人的尖叫声。那里面的精神病人们说的话,又有多少人觉得会是真的呢?
“噢——上帝……求你们了……”
两名男演员架起了她的胳膊,黑兹尔挣扎着,脚在空中踢踹,她用力想要挣脱男看护的束缚:“不!你们听我说!”她尖叫,可尖叫最后和背景群众演员饰演的精神病人们的尖叫声重叠在了一起。
“卡!好样的,现在可以清场了。”伊斯特伍德夸奖过后招呼着,让其余演员离开现场,只留下饰演护士的女演员和必要的工作人员。
场景移到了一间白色的冰冷的房间内,这里是医院的检查室。
[护士命令克里斯蒂娜脱下衣服。每个进入这家医院的病人,都得来这么一遭。盆腔检查、除虱……凉水和消毒剂通过管道喷出。]
现场不是真的用消毒剂,但水也是实实在在的凉水。
热水和温水会让镜头起雾,当然是不能用的。所以这时候黑兹尔是切切实实在片场被凉水喷洒了一身,假发也被淋湿,黏在黑兹尔的脸颊之上。
她假装扶着墙,实际只是抬着手,镜头在此时仰拍她的面庞,特写她备受屈辱的表情。
黑兹尔没有只表现自己屈辱,她还演出了对自己遭受这些的茫然。
克里斯蒂娜在遭遇这些时脑子里会怎么想?
她会想:
我得挺过去,如果我就这么屈服,就不再有人会去找沃尔特了。
为什么我会在这?为什么他们不听我说的话?
我应该怎么离开这?
伊斯特伍德导演聚精会神看着监视器,他惊讶这个年轻的演员知道如何让自己的表演变得有层次。这是很多演员到演艺生涯后期都没有悟出来的东西。
伊斯特伍德自己本身也是个演员,在他演艺事业的初期更是不知道什么是层次感,只觉得按照剧本一个劲演就足够——可这些当然不够。要演悲伤,就不能只演出悲伤,还得贴合角色性格,结合事件本身感知情绪,探究这感情深层次的驱动是什么。
他听说现在很多演员都会自己写人物小传,用这个来理解角色性格,了解角色动机,但多少演员只是停留在了解本身而无法形成自己的思考?
眼前这个女孩有思考。
他甚至都会疑惑,这么一个女孩是如何能理解这样一个女人并在表演上展现出来的。伊斯特伍德不知不觉坐姿前倾了一些,他的脸几乎要贴在监视器之上,只为了看清黑兹尔演戏时那不断变化着的眼神和面部肌肉。
上帝啊!
这真是挖到宝了!
要知道,黑兹尔考特的片酬可还比格温妮斯便宜不少!
等到这段戏结束,他才难掩激动的情绪喊了停。工作人员找到毯子把黑兹尔包裹起来,吸干她身上的水分,负责头发的人则是赶忙上前检查假发是否完好,发际线部分有没有和头皮分离而导致穿帮。
他其他工作人员忙活时,伊斯特伍德在反复看刚刚的录制片段,每看一遍他脸上的表情都更加高兴一分。
“导演,还要再来一条吗?”黑兹尔裹着毛毯询问。
伊斯特伍德立刻拒绝:“不用,挺好的,挺好的!保持!准备准备我们下一条!”
真是和大卫芬奇两个极端。
黑兹尔这么想。
大卫芬奇是能多拍多拍,伊斯特伍德是生怕多拍。
要是你们两个中和一下就好了!
伊斯特伍德高高兴兴拍完了《换子疑云》,速度快到黑兹尔都开了眼。在这段时间里,除非道具或者是极少数的其他演员出错,她都是演一遍,然后就过,这个场景拍完拍下一个,粗略一算,道具布置和轨道布设的时间都要比实际拍摄的时间长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