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阑人静,画烛长明,烟气朦胧,难舍难分。 莫将阑立在里间门边。 他一身靡艳的红紫衣袍,面上艳光明灭,眉宇间却清正。 他没动,只是望榻上,久久久久。 胸臆间悄悄溢出一声叹息,似有无限怅惘遗憾,又似失而复得。 红烛不通人言却通人情,芯短焰长,喜极而泣。 “小阿羽。” “你瘦了啊。” …… - “月泉水烹制?” 乘白羽呷饮一口盏中清露,“果然不俗。” 莫将阑道:“我以为化神修士无须进食。” “要的,” 乘白羽肃容道,“不吃不睡的是神仙,你还没当上神仙偏要过神仙的日子,仔细将来雷劫也看不惯你。” “……你唬我的吧?” “哪有,”乘白羽摇头,“你还小,你不懂。” “……” “对了,你多大了?” “我已满百岁。”莫将阑含糊答道。 “正正一百周岁?” 乘白羽微微恍惚,“说来百年前……” 正巧是紫重山含冤覆灭。 转瞬间他神色恢复如常,复笑道:“说来你已修出元婴,真是少年英才。” 又问,“你说你不习秘术,那你修炼什么功法?” 莫将阑呼哨一声,一柄玄铁剑呼啸而至。 “你修重剑?” 乘白羽端详片刻,指道,“左右无人,你使一套剑式我瞧瞧?” 是无人,合欢宗上至宗主下至洒扫外门,皆以为少宗主得了一美貌炉鼎,正关起门来享春宵呢。 观毕,乘白羽击掌笑道:“好剑术。” 技击一道,此子极有天分。 他的手很稳,他的心很沉。 他一定没有修过正经剑道心法,即便如此,和着合欢宗的心法使剑尚有此效,若得名师指点—— 名师! 话本中,乘白羽只目睹卷一前半卷,往后种种似乎尚只有脉络,或详或略。 不过有一条,贺雪权将会桃李满天下,身边会集结一批优秀的弟子,个个都是当世英才。 保不齐就有莫将阑呢? 对学宫,贺雪权态度向来不冷不热,将来解契,两人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若想确保学宫存续无疑…… 乘白羽再看向莫将阑。 大有可为! “小友,” 乘白羽殷殷,“我知道一个去处,教授剑法,不拘门第,你可愿一试?” 似有所感,莫将阑面色复杂:“你说承风学宫?” “正是!小友你也有所耳闻吧?” …… 他说起学宫种种,神采飞扬。 . 莫将阑默默聆听,不作打搅。 某一时刻倏尔出声: “学宫剑道最出类拔萃者,是怎样的?” “嗯,” 乘白羽思量片刻,托出春行,“我处算是贮存有此人一缕神识,小友你尽可一观。” 法器联结本质上是留以神识,可借之感知剑意。 可行,剑者慕强,先让这小剑修对贺雪权生出崇敬之心,到时一切好说。 乘白羽想着,揭开灯罩,春行灯焰芯展示无遗。 “小友,你看——” 莫将阑没看,看不了一点,蓦地出剑直指灯芯! “你?!”乘白羽惊呼,下一瞬一缕紫光依依袅袅,绽在鲜红的焰芯旁边。 “……你这是何意。”乘白羽无言。 “我入学宫也行,”莫将阑道,“我要拜你为师。” “不行,” 乘白羽摇头,“你拜师也该拜剑道中人。” “譬如谁?你道侣?” 莫将阑攸地蹿近,“你这么想做我师娘?” “……” “收我么,”莫将阑扯他袖子,“好不好?” “……不好,春行灯不能联你。” 说着乘白羽要解。 “别嘛,” 莫将阑轻声诱哄,“你也没有很不愿意,否则以你的修为怎会拦不住我?” “对不对,师尊?”莫将阑往窗外瞟一眼。 窗外几个心腹侍者探头探脑,点头如捣蒜: 少宗主学得对! 少宗主学得好! 撒娇撒痴就是这副情形的! 一双美艳动人的眼睛,偏生要作委屈状。 他真是美貌,又如幼犬一般时而龇牙时而娇态,叫人无法拒绝。 他的言语间还总有一股莫名熟稔味道,好似经年相识。 “……对。”乘白羽终于道。 “多谢师尊。”莫将阑露齿而笑。 明媚无比的笑颜,俯首帖耳的姿态,可怜兮兮的话语。 齿间寒光一闪,终是暴露出几分掠夺意味。 “啊!快看!” 忽地窗外喧嚣声起,“是仙缘榜!” 【天道降谕,万仙恭聆】 【衍历两千八百四十二年戊子月,观妙师道,仰高慕贤,合欢宗莫将阑仰觅贤师,春行仙君收徒有道,桃李待灼,骅骝欲舞,薪火赓续,鹏程有时】 乘白羽总仰望李师焉的道行,其实如今九州之上,他自己也已跨入高人行列。 高人收徒,这般的仙缘,是会惊动天道的。 乘白羽望一眼漫天金光,哑然。 - 万里之外大荒山。 战事绵亘,寸土必争。 上一代腐朽的掌权者屠尽,不是为了裹足不前。 除开仙界玉虚天,九州四界,为何不能是十三州? 幽冥渊有鬼王,三毒境有境主,神木谷有妖王,五界各有其主。 为何不能有天下共主? “方才仙缘榜何事?”贺雪权自舆图中抬起目光。 “……无甚要事。” 蓝当吕低着头。 “?” “好。” 铮—— 夜厌无风自动,飞至帐外直指青空。 夜厌问天。 天上浮云翻滚九霄震荡,很快,原本已然淡去的金光重新聚起,贺雪权仰目看去。 第12章 “收,徒?” “合,欢,宗?” 贺雪权整张脸都在挣动,额角耿耿,鼻翼翕忽不止,下颌角好似痉挛。 那是他在咬牙切齿的缘故。 “沙,凫,州?他去了沙凫州?” 蓝当吕、应孚灵双双冷汗涔涔,埋首不语。 此时帐外人声渐至: “戚扬仙君。” “戚扬仙君回来了。” “权哥,” 阎闻雪大步进帐,“我瞧见仙缘榜,乘白羽跑去沙凫州,是你遣去的吗?” 帐内门人越发瑟瑟。 “是他自作主张跑去的?” 阎闻雪一脸了然,“难道他察觉了什么?” 贺雪权僵着脸:“不知。” “哎,即便如此,” 阎闻雪觑看他面上,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