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白羽,不得了,你夫君居然能一口气说这么一大篇话呢。” 世人皆道披拂阁阁主是个寡言之人,他们高人嘛,话都少。 岂知也有如此不吝口舌的时候,盖因谈论到在意的人罢了。 今日的仙鼎盟较之从前还有一点不同。 从前的仙鼎盟只有人族修士,现在的仙鼎盟中,修士、凡人、妖族、鬼族魔族,只要不害性命一心向善,皆可投靠。 乘白羽没有一统四界的野心,偏偏做成更为其余几族认可的领袖。 自然了,天时地利人和,人和往往由天时促成。 自从上一任盟主贺雪权投三毒境,神木谷与九州宣战,幽冥渊重整旗鼓,魔界顺势起势,三足鼎立之势渐成,渐渐哪一界都不太平。 皋蓼雪母声名受损,多的是大妖意在一竞妖王之位,他们原本分属不同族类,争端起来没完没了。 虽说皋蓼仍居妖王,她的王位并不稳固。 鬼界阎氏一家独大。 可是,你们一家子乃人族弃子,从前有利可图时可以共同谋事,如今要来我们的地盘称王称霸?幽冥渊内打作一团。 三毒境听说也不很太平。 原本七大魔君各有领地瓜分权柄,近年听闻一位贪狼魔君横空出世,势力重新划分,也是战乱不断。 他们乱他们的,纷争之余偏偏又不约而同时不时冲着人族伸爪子。 自家门前三尺雪,偏管人家檐上霜。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而就是这样的风雨飘摇群雄并起,乘白羽能够率领仙鼎盟稳住局面,维护九州生民安康,这就是大不易。 也是他能够凝聚人心的原因,许多并不热衷征战的妖族鬼族和魔族,纷纷前来避祸。 中有一位蛇族大妖名风解筠,千年的道行,乘白羽委任她统领投来的妖族,威望日盛,渐可与皋蓼分庭抗礼。 “古圣人垂拱而治,” 乘白羽眯眼,“你这小妖不懂。” 霜扶杳刚要回嘴,榻上李清霄腾地坐起, “啊!阿霄,” 霜扶杳立即围上去,“你感觉如何?” “杳杳呀,” 看清眼前的大脸是谁,李清霄颊边酒窝绽开,“你离这么近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你竟然与我生分,” 霜扶杳西子捧心状,“你悟道都是在我臂弯里悟的,而今出息了,结丹了,便不认我了!” 李清霄眼睛一亮,单手捏诀瞑目片刻: “果真成了。” 抬眼冲乘白羽和李师焉笑起来,“阿爹,爹爹,我可以择器了!” “嗯,”乘白羽柔声道,“择吧。” 李清霄一蹦三尺高,拽上霜扶杳:“杳杳快来帮我选。” 霜扶杳杏核一般的眼睛一闪,显出复杂神色, 速即恢复寻常: “走走走,我就不信了,我的眼皮子底下能再选出一个剑修来。” 两人结伴回清霄丹地,要去藏书楼观阅器谱,乘白羽目送他二人遥遥远去。 “莫多心,再过几日阿霄生辰,他一定回来。”李师焉突然道。 “哎,你果然会观心术,” 乘白羽仍遥望不止,“阿舟领兵驻扎在西北,或许近来战事吃紧吧。” 自从贺雪权遁逃魔界,雪母声誉一落千丈,乘轻舟倒是个念亲情的,不知是出于不忍还是旁的缘故,与神木谷走动比往时频繁。 李师焉: “他有分寸,不会因为神木谷里住着他的祖母便枉顾大局。” “再说你那个好徒弟不也在?你只管放下心。” 乘白羽收回目光:“好好好,咱们两个的好徒弟都在呢,出不了乱子。” “走罢,回凤箫殿。”他扯一扯李师焉藏在袖子里的手。 入主仙鼎盟以来,乘白羽并不住在旧时的红尘殿,另辟一座殿宇起居,殿铭便是凤箫二字。 此时他素白一张脸,眼波似有若无含一缕情,勾着人手指说话。 他分明是一方盟主,九州修士乃至四界俯首的一人,却有如此本真赧然神态。 李师焉大笑,打横抱起他向寝殿飞去。 知他今天一半安心一半伤心—— 安心是阿霄渡劫无虞,伤心是这样的大日子,早前月余与乘轻舟打过招呼,乘轻舟却没回来。 李师焉轻怜密爱格外细致,极尽温存之能事。 只是有时,缠绵比猛烈更难捱受。 “不、不要了。” 乘白羽细细呢喃。 “雀儿,张开,” 李师焉哄道,“内府别锁着,放我神识进来与你巩固修为,嗯?” 两人掌心相抵十指绞缠,乘白羽放开识海,一股冷热交杂的灵力浸入他的身体,底蕴不乏冰寒之气却又饱含灼息,顷刻间将他席卷。 李师焉在他耳边道:“另一处,也张开。” “嗯,”乘白羽匀一口气笑道,“那一处须看你的本事。” 他笑得真好看,好比凤箫殿罥窗子的春草,眷眷绮思,烂烂风情。 李师焉深深凝视: “好,看我有没有本事。” 某刻,乘白羽紧抽一口气,李师焉:“本事还足么。” 乘白羽睲着眼,面上似沉入迷梦又似超脱凡俗,顾不上说话只款款抬腰迎播,李师焉闷哼一声: “贪食的雀儿,再有本事也歇在你身上。” 是夜两人情天情地逞尽欢愉,相拥而眠。 第60章 八月望日, 月上中天。 这日子按说是大喜的日子,本来祭月节是阖家团聚好生庆贺的佳节,更别说还是李清霄的生辰。 这样喜上加喜, 凤箫殿中气氛一派凝滞。 乘白羽垂着眼睑: “我去庖厨瞧瞧槐叶淘。” 他起身, 身影一晃转出正殿。 霜扶杳咬牙切齿: “乘轻舟这个小没良心的!” 复对李清霄道,“你哥是脑子出问题,你别多心。” 李清霄只是沉默。 忽攸之间她抬眼望一望霜扶杳, 奇怪地问:“杳杳, 你涂胭脂了?” 霜扶杳一顿: “胡说什么?我们甘棠一族无不天生丽质。” “不对, ” 李清霄往他颈侧揩一下, “你瞧,这一道粉腻腻的白颜色是什么?” 一抹粉白赫然出现在李清霄指尖,不是胭脂是什么。 事出反常,连李师焉也投来目光。 霜扶杳犹如被踩着尾巴的鼠儿,嚷着声气道:“休胡说!你是寿星便能胡说了?” 说罢鼓颊瞪眼身形陡然拔高, 刹那间飘得不见踪影。 “爹爹, ” 李清霄眉间忧愁, “我瞧旁的妖族都孤高冷傲, 怎么偏偏杳杳这般任性?” 李师焉:“旁的妖族, 谁。” “譬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