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学宫药炉瞧一眼。” “我去罢……” 声音渐息。 乘轻舟只觉榻边重新轻轻一陷,一道微微的叹息落在耳边。 “我知道你现醒着,不耐烦与我说话罢了。” “瞧见你父亲对我多有维护,心里不舒坦?” “你祖母大约常对你说我对不起你父,你一定在想,为何他还替我出头教训你。” “我是什么样的人,在你父亲眼里,和在你祖母眼里,很不相同。” “而你,无须认同任何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祖母是什么样的人,还有你自己想做成什么样的人,你好好想想吧。” “我只愿你,心地淳正,质而不野,不轻易受他人言论的摆布,自在逍遥。” 乘轻舟眼角渗出泪意,犹自倔强不肯睁眼。 “唉。” 乘白羽并不强求。 少时,李师焉煎药回来,两人将药留在榻边小几上径自离去。 - 大典结束第三日。 乘轻舟好转以后留在学宫养伤,虽说仍旧不言不语,但好歹没跑去神木谷,叫人大大松一口气,乘白羽心思渐渐转至这项上: 紫重山。 “师焉,你说贺临渊他们究竟为何?对紫重山下这样的重手。” 乘白羽这两日埋首族中典籍,左右瞧不出头绪。 李师焉坐在他身侧抚他脊背: “你家里先祖们太出挑,一个接一个飞升,惹人眼红。” 乘白羽摇头: “我想过了,若只是这个缘故……” “他们该极尽奉承。” “忙着将子弟们送来承风学宫,忙着讨好我爹,最好将他们的族人子弟收为亲传,好将飞升的秘法学去。” “为何痛下杀手?如此一来秘法不传,谁也去不了玉虚天啊。” 乘白羽困惑。 李师焉想一想,道: “承风学宫说是不吝传教,飞升的却一直只有乘氏族人,是否因此埋下怨念?” “嗯,或许吧?”乘白羽夷犹。 两人对视,都不太想得明白。 也是,乘白羽心想。 野心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野心自然而然化为害人之心的人。 他们这些人的想法,就是很难理解的吧。 阿羽不知道呢。 “你父母师长果真没教过飞升的法门?”李师焉问。 “我?”乘白羽指指自己鼻子,“没啊。” 又道: “学宫的传承,就是紫重山的传承,经纶典籍都在览遗馆,我们族中弟子也是来览遗馆读书习道,和外姓弟子并没有差别。” 李师焉疏淡笑道:“这话九州之上恐怕没几个人信。” 乘白羽摊开手心: “一处读书,一处炼气,我们家的人飞了,他们飞不了,如此便心怀嫉恨?” 说完自己回过神,苦笑:“似乎是挺惹人恨。” 啊,真是烦恼。 诚然冤案已经昭雪,罪魁已经伏诛,可是—— 要想开紫重山的山门,还是要破除人们的疑虑和嫉恨。 怎么破? 说到底,人家疑心你们紫重山并不等量齐观,说是于焉问道四海一家,结果真本事只教给自家人,沽名钓誉欺世盗名。 这疑心何解? “真是的,” 乘白羽手上书册撂在案上,“怎么这么不争气,赖好有一个其他宗门的人飞升也好。” “别气。” 李师焉移到他身后,自动自发充作他的靠枕,修长有力的手指按上他脑侧穴道。 “嗯,” 徐徐按完脑袋,乘白羽抻起右臂, “手也疼,给我按按。” “恃宠生娇。” 李师焉不轻不重拍他手背,依言抓过他的右臂滚按曲池。 乘白羽仰在身后人的肩上,闭上眼。 啊,老神仙按得很舒服呢。 白日靡靡,光阴淡淡,乘白羽决定歇一觉。 晚间,没什么空隙给他歇息。 自从在窗子上胡来一回,还在室外池子里……这个老神仙活像点燃什么引子。 再加上私自见贺雪权,可算给这老神仙揪住由头。 身后的胸膛雄健结实,热意陶陶。 乘白羽稍稍侧身,整个人偎进李师焉怀里。 “阿羽,小雀儿。”李师焉澹澹笑道。 两人相拥,如同过去几十年间千百次的相拥一样。 这样的静谧美好持续…… 没一刻钟! 学宫录事卿急急叩门:“启禀宫主,杜梨仙子请您移步。” ? “阿霄?何事?”乘白羽睁眼。 “是一位姓霜的客人……不大好了,有大散之相!” 大散之相!霜扶杳?!乘白羽和李师焉相顾失色,齐齐奔出去。 第68章 形神不聚, 脉象浮散,魂不附体,此为大散之相。 真正命悬一线! 诊罢脉, 乘白羽凝重:“这是……” 李清霄急道:“是什么?” 乘白羽:“别急, 怎么出的事?你慢慢说来。” 李清霄: “原本约好昨日过午到莲池培苗,他便没来,说是午间与学宫弟子饮宴, 有酒了。” “改约今日, 时辰到了仍不见人影, 我来叫他, 瞧见他昏在门首处。” “门首处?难道是有人在他进门之后偷袭?” 乘白羽思忖,递一个眼风给李师焉。 李师焉托出红翡葫芦,掌心白色的烟气四溢,在这处客舍内逡巡氤氲。 少顷, “并无外人侵入痕迹。”李师焉道。 “为何说是有人偷袭?” 李清霄右手握拳击在左手掌心, “只恨我没修岐黄!阿爹, 爹爹, 杳杳究竟是何病症?” 乘李二人互看一眼, 乘白羽:“中毒。” “中毒?!” 李清霄失色, “什么人?能与杳杳结下什么怨仇?且竟然敢在学宫动手?” “你来,” 乘白羽唤她坐下,语重心长, “我不瞒你, 他这脉象我没见过, 我尝试神识探他内府又不得,须得导针。你再想想,这几日你二人都与什么人打过交道?” 李清霄思索再三: “没人呀。” 李师焉道: “或许与此无关。他的脉如病蚕食叶, 慢刀刮竹,非一日之功。” “那便只有……” 乘白羽神色更肃,“陈年积恶。” 两人再度对视,一道阴霾不约而同浮上心头。 “从前在清霄丹地,” 乘白羽慢慢回想, “有一阵子他脉象隐隐虚浮,中候空、按则绝,却又无病症,咱们参详好久也没有定论,只当是寻常不康健。那时阿霄刚出生,他……” 李师焉定定道:“他刚从神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