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过这里,”贺雪权突然说,“去岁至日学宫大典。” “嗯,知道的啊,” 乘白羽到底神思不属,随意答道,“我将夜厌归还与你。” “不是回学宫,是回这里,这片竹林。”贺雪权沉沉道。 “……你是说……”乘白羽身上一僵。 他没问完,但是屋内两人俱听得明白。 贺雪权: “对,” 抬手一指,“就在那扇窗子上。” “……” 乘白羽脸上乍然一红。 “真好,你面颊总算有些血色,” 贺雪权声音既轻且沉,目中浓黑, “怎么,没想到?我是真的看过,看你如何在他身下承欢。” “我并没有让你看……你想说什么?”乘白羽几乎无意识地问。 “我想请你,”贺雪权加重语气,“务必理所应当。” 啊。 贺雪权: “你二话不说让我带你走,你知道我有多欣喜。” “当然我知道很大原因是我正好在近旁。” “我实话告诉你,骨肉相连,身为血亲我自然能追踪乘轻舟。” “我犹豫过是不是引你去接他,只怕你气着,又怕你受惊吓,最后还是亲自把他带回来。” “我从没有如此感激自己做下的决定。” “阿羽,从前你在我身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而今你终于不再怕我,不认为我会伤害你。” “谢谢你。” “我总算没有白费力气。” 乘白羽垂着眼:“你也不必这么说。” “我知道,我不说了,” 贺雪权双臂轻轻箍在他肩头,“今夜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乘白羽怔怔。 “对,只与你有关,” 贺雪权忍着心头滴血, “与你和李师焉有关。你一定想好,倘若你拿着这两本东西去问李师焉,你二人或再无转圜余地。” 乘白羽移开视线,望一眼窗外:“是这样吗。” “是的,” 贺雪权手上力道加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 “尔卜尔筮,体无咎言。此事你怨不怨他,又究竟算不算他的罪过,俱难以细究,算不清的,今后你二人当如何相处?” 乘白羽似乎已经丧失意识,茫然重复: “是啊,当如何相处。” “阿羽,你看着我。” 乘白羽的目光只是难以聚集。 “……你仔细听我说,” 贺雪权劝告, “我见过你在李师焉身边的样子,也见过你未识情爱时的样子,你比那时还要无忧无虑,你们还育有一女,如此种种,随着你的开口都将付之东流,你甘心么?” 屋内一静。 一晌, 乘白羽双唇开合:“如果我说甘心呢。” 贺雪权定定道:“那就是甘心。我的话都是废话,无意左右你的选择,一切以你自己的心意为准。” “哦。”乘白羽闭上眼。 明明是贺雪权握着他的肩,全然强势姿态。 明明是他新近听闻噩耗,筋疲力竭,他还瞑目沉思,视力屏却。 但他不是弱势的一方,从来不是。 “阿羽?” 贺雪权试探,“你果真忍心抛弃如此安乐的日子么?你果真忍心抛弃如此称心的伴侣么?” 乘白羽闭着眼,语气平淡: “谁使我痛苦,我便抛弃谁。” 掷地有声,满室阒然。 贺雪权心头一震。 两厢沉默。 片刻,门扉一响,门首处一道白衣身影翩然而至。 李师焉目若寒星:“阿羽,你在这里做什么?” 稍顿,并指一点贺雪权, “他又在这里做什么。” 李师焉还未听闻剧变,冷冷一笑,依稀旧日睥睨风采,毫无挂碍,不染尘埃。 ? 如?您?访?问?的?w?a?n?g?址?发?B?u?Y?e?不?是?ī????????é?n?????????5?????????则?为?山?寨?站?点 乘白羽望着他,似喜还悲。 “我打算受封之后重开紫重山。” 一时的寂静过去,乘白羽站起身,他若无其事拂开贺雪权的手,转身的空档,两本册子齐齐收进袖子。 “贺境主也算紫重山外门弟子,” 乘白羽闲闲道,“他们这些曾在学宫求学的修士啊,我须好好找寻一番,都见一见。” 三言两语,举止泰然。 李师焉堵在门口没动:“乘轻舟又是怎么回事?” 乘白羽走来。 手指划过李师焉的袖口,一触即分: “他呀,变回人身没有?切过脉才能有定论,” 又道, “我猜需一味枇荔藤,呐。” 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琉璃瓶子,里面细细的黄虅蜿蜒细嫩,正是一株品相上佳的枇荔藤。 乘白羽指着贺雪权道:“多亏贺境主将人送回,不然不知道还要在大雪山躺多久。” “我回去时他已经化回人身,” 李师焉思忖,“力竭昏迷在大雪山,连人形也不能维系?你说得是,枇荔藤性热,的确正合适。” 乘白羽面上笑意落一落,半回着头对贺雪权说: “看吧,师焉也是真心关怀阿舟。” 一面说话,一面脖颈稍稍往旁边转一寸,是一个几不可闻的摇头的姿势。 别,先别说。 贺雪权注视他的眼睛。 你说着决绝的话,可内心里终有几分不舍的吧。 也是,李师焉瞧来是真心关爱阿舟,视如己出。 天下间没有男人能真正有这等胸怀,除非爱屋及乌,可见李师焉待你的心。 你总归会不舍的吧。 贺雪权沉默颔首。 “你如何找来?” 乘白羽转回去,对着李师焉谈笑如常,“哦我忘了,咱们的葫芦……” 贺雪权的方向看去,恰能看见他负在身后的手,整只手掌紧攥,四指顶端圆润的指甲嵌进手掌。 “走罢,” 李师焉拂他的发,“回去要瞧阿舟,明日还有受封大典,有的忙碌。” 乘白羽笑意盈盈:“好。” 说着率先飞身飘至半空,祭出红翡葫芦,冲李师焉伸出手。 他伸的不是先前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因此李师焉没看见他掌心的指痕。 贺雪权也看不见,但贺雪权心里知道。 迢遥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贺雪权手也握成拳。 “阿羽。” “命运待你,终究太薄。” “而始作俑者,始终是我。倘若我不曾使你痛苦,不曾逼迫你抛弃我,哪有李师焉的事。” “你也能免去此番的伤心。” 心头一寸细细密密,是心疼也是愤恨。 乘白羽今日问及命运,贺雪权如何不能体会?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其中的无奈,他是真切在幻境里见过命运安排的人。 一切皆是既定,行文如刀,笔墨诛心,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