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有了心上人,并不是见着谁就想往房里带啊。 看这个架势,现在是往自己的院子里送漂亮姐姐,过几日会不会要张罗给他纳侧室——这没什么不可能,李逢雨现在虽然还没有娶妻,侧室已经纳了两房了。 一想到这件事,世子尴尬得十个脚丫子都紧紧缩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他还不如直接去和母妃把话摊开来说清楚——正好现在宋家在借着柏灵婚事的由头闹事不是吗?柏老爹说女儿不会嫁到什么侯府、尚书的家里,又没有说不能嫁到他们王府里来。 世子只觉得今日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情又被搅成了浆糊,他整个人倒在床上,完全被这件事占据了思绪。 然而少年毕竟还太年轻,并不懂得情爱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他只能以成亲的形式来想象怎么去爱一个人。在这方面他的父母实在是很好的例子——恭亲王一生从未纳过侧室,直至今日满心满眼都只有甄氏一个,即便王府一直只有世子一个孩子,他也从来没应着要绵延子嗣的缘故去碰其他女子。 想到这儿,一种温柔的决心在陈翊琮的心里升起,它虽然柔和,却又好像一下就耗尽了他全部的心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并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着青春期最凶险的时刻——少年的真心炽热又真挚,热情裹挟着等量的哀愁,像喷薄的火山一样不断爆发,连他自己都时常被灼烧到难以忍受。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短暂地平息这火焰,可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又不敢去见她了。 平静的生活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他老是动不动就从高峰跌到低谷,又从低谷一下飞到云端。每一次震荡都在他的心上留下会心的一击,压迫他的心神,锤炼他的意志,而孩童与成人的分水岭也在此一役,他身上还带着几分童年残存的稚气,这种稚气会在这种残酷的激荡中完全褪去,让他明白长大成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种凶险的时刻柏奕经历过,柏灵经历过,恭亲王与王妃经历过,甚至是建熙帝也曾经历过。 现在,轮到他了。 …… 日子就这样安静地往前推延。自从宋家在西市作妖之后,曾侯李伯近乎闭门不出,张守中日常与宋讷的朝务接洽也一派平和,仿佛压根儿没听过这件事。 尽管民间着实为此热闹了一阵,可一直没看着新的动静,众人的热情又再次被老琉璃厂的孙寡妇、新街口的豆腐西施、还有百花涯边绿帽子王李屠户家的家长里短点燃。 再没人愿意追问一个御医的女儿究竟想嫁给谁——这期间所有的起承转合加在一起,还不到五天。 整个平京城平静得近乎反常。 又是一个傍晚,又有两人骑着马从神武门中缓缓而出。在经过禁林之后,马背上的人变成了戴着兜帽的十四和男装的柏灵。 两人向着百花涯的方向而去。 这一次的柏灵勉强能跟上十四的速度,也不再像前几次一样总是在马背上前仰后合,这几日每天傍晚的坚持练马让她多少找到了些许感觉。 贵妃在她练马的第二天专门为她准备了一对护膝和绑脚,并告诉她如果觉得脚背被马镫硌得难受,可以暂时准备两块棉垫绑在鞋面上——不过这一般是用力方式不对导致的,所以熟练之后就可以把棉垫撤掉。 除此之外,柏灵从贵妃那里得到了许多关于骑马的口头经验。尽管期间郑淑一直在试图阻挠,可柏灵还是每晚照常去宫墙外练马,谁让这是贵妃亲口应下来的呢。 不一会儿,她和十四一起来到了朝天街的街口——阿离一如既往地等在那里。 朝天街的夜晚永远亮如白昼,香街上的脂粉味似乎从未消散过,他们今晚来这里找沈姨。 五天的时间,他们已经找到了足够多的线索确认沈姨的身份。 三人踏上了通向百花涯的木桥,十四又一次看向柏灵,“你真的确定,要去和她当面对峙吗?” 柏灵笑了笑,“从昨天到现在,你已经是第四遍问我这个问题了,十四。” 第二百五十一章 红蔷薇 韦十四微微颦眉——有这么多次吗? ……但他确实想不明白柏灵这么做的原因。 “而且为什么一定要说成是对峙呢,”柏灵想了想,“就说成是‘谈一谈’也可以啊。” 韦十四看了看柏灵。 你要去当场揭穿沈姨的身份,且还是在对方的地界上这么做,这种对话怎么也算不上是一场对谈吧。 不过既然柏灵已经决定了,他也不打算再说什么。 柏灵轻声道,“我还有个感觉。” “嗯?” “……这位老太太也许已经在等我了。” 几人沿着上一次的路线继续往花弄里走,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柏灵多备下了一个渔夫草帽,直接戴着往里走,一路上果然没有再引来什么楼上姑娘的眷顾。 快到目的地时,柏灵忽然看向十四,“一会儿十四不用和我一起进屋,在暗处看着就可以。” “你要一个人进去?” “嗯。”柏灵点了点头,“你在的话,对她来说本身就是威胁,我一个人过去,比较能让人放下戒备心。” 韦十四并不愿意这么做,因为在那样狭促的地界,他对柏灵的保护也会变得艰难。 最后一次,韦十四问道,“我们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还有这样冒险的必要吗?” “有。”柏灵轻声道,“我想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 这么多天下来,在已经完全了解了她身份的情况下,却对她背后的人一无所知,这让柏灵隐隐有一种猜测——她只是在捡人家故意丢下的拼图而已。 “十四爷放心吧,我陪着柏司药!”阿离自告奋勇道。 韦十四轻轻摸了一把置于两侧腕口的袖剑——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好。”他轻声答道。 花弄的脏巷还是散发着一如既往腐臭味道,柏灵和阿离走到沈姨的家门前,轻轻扣门。 “沈姨!”阿离大声捶门,“是我!阿离!我们过来了!” 一道属于老者的苍老声音沙沙哑哑地响起,“请进……” 阿离走在前面,推开了门,像上次一样走进然后坐在了屋子中间的茶几旁边,柏灵也在阿离的一旁坐下,沈老太太做在两人的对面,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茶几上已经放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小木盒,阿离伸手就要去打开,被沈老太太手里的木头痒痒挠给打了一下。 阿离手吃痛,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沈姨你干嘛呀,这盒子里放的不是蔷薇鼻烟壶吗?” “是的啊。”沈老太太慢悠悠地答道。 “那不让我碰?” 沈老太太笑盈盈地看向柏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