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屈大人慎言。”刘理微笑着,直接打断了屈修的话。 “……可往前看还能怎么看?不就是希望皇上能立我外甥吗,”屈修瞪了刘理一眼,“那我妹妹就是当朝太后,我就是国舅啊!” 他皱起眉,还是对方才宋伯宗那句“大限将至”有些不可置信。 皇上怎么会大限将至呢,明明三月的时候,还好好的…… 他还以为眼前有漫长的前路可以期待,譬如就像前朝一样,最终还是立了幼子——但那需要争取,也需要小皇子再大一些。 是的,再大一些,最好能显示出惊人的天赋,把什么恭王、什么世子都比下去。 那个时候,就算是为了儿子的前程,月影也肯定就懂事了,知道给皇上吹吹枕边风了。 ……可建熙帝怎么就大限将至了? 怎么就要死了呢? 那这一切,不就突然成泡影了吗? “屈大人?”刘理笑着喊了他一声。 屈修猛然惊醒,这时才觉得背上一阵冷汗,“太医们怎么说?真的就治不好了?要不让各州府的都把名医招揽到京城,再看看能不能——” “屈大人。”宋伯宗微微抬起了头,“不要急啊。” 屈修的这个反应……他很满意。 这慌张里,自然而然地流露着某种野心和渴求。 而某些时刻,不怕有所求,就怕无所求。 有所求,就能因势利导,循循善诱。 “今晚请你过来,我们也没有告诉过老夫人。”宋伯宗抬起茶碗抿了一口,低声道,“老夫人老了,有些时候脑筋转不过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屈大人肯定不希望将来被勒令迁出平京,和祺王殿下一起,被赶去什么穷乡僻壤,度此余生吧。” 屈修刚想答话,忽然又皱起眉,眯起眼睛,如同想到了什么。 他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此时已经换了一副神情。 “宋阁老这么说,我就懂了,对,我是不希望。但我们最好也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也不是为了帮我才请我来的。” 宋伯宗不动声色地望着屈修——这个方才还拘束客套的男人,现在忽然就变得张狂起来。 很好。 宋伯宗不禁在心中慨叹,宋讷识人是如何厉害,竟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屈修的心比天高。 在这个风声鹤唳的当口,再没有比这更好使的剑了。 那边屈修洋洋洒洒一通大论,说了一堆“要是恭王那边即了位,我尚且可活,你们可就完蛋了”之类的话——他此刻已经完全明白了今晚宋伯宗邀他过来的意图。 尽管他还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可以做些什么,但如今是宋府有求于他——甚至是避讳着屈老夫人,单独有求于他。 那么屈修就要来好好给宋家父子立一立规矩了。 “上好茶。”宋伯宗毫不介怀,他侧过身,对一旁的家仆轻声吩咐道,“给屈大人润润喉。” 屈修望着宋伯宗十分安顺的神色,又收起了几分先前的狂悖,低声道,“所以,宋阁老到底打算怎么做呢?” “如屈大人所言,”宋伯宗微微抬眉,“以史为鉴,若真的让恭王即位,我们父子的前途会如何无须多言……值此生死存亡之际,也只能学陛下,在非常时期,做一些非常之事了。” 宋伯宗微微抬了一下下巴,刘理便上前将一封信函递给了屈修。 “这是什么?”屈修问道。 “是一封,来自北境之外的信。”宋伯宗直言相告,“看屈大人,有没有决心打开了。” 屈修惊得从椅子上直接跳了起来,“你们要勾结金人!?” 宋伯宗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笑声。 “屈大人,还记得你刚才说过的话吗?”宋伯宗的眼睛浮现出笑意,“若是恭王那边即了位,你尚且可活,我们父子可就危险了……为了活命,背些骂名又有何妨呢?” 屈修只觉得四肢冰凉,他微微抬起了手,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那封刘理递过来的信。 “当然,我们都是为各自的利益来做事。至于说,屈大人你……”宋伯宗叹了一声,“老夫只能提醒你一句,富贵险中求啊。” …… 后半夜,屈修乘着一辆毫不起眼的车马,从宋府的侧门离开了。 马车里的屈修只觉得一整颗心都在狂跳。 因为今夜,他确实做了一件大事。 ※ 如?您?访?问?的?W?a?n?g?址?F?a?布?Y?e?不?是?ǐ????????€?n?②?0??????????????则?为????寨?站?点 第九十五章 老院 次日一早,当柏灵醒来的时候,她听见厨房传来了热油的滋啦声——那是柏奕在煎鸡蛋。 柏灵揉了揉眼睛,起身穿衣下地。 她的床头还放着没有用完的药汁——昨夜到家之后,柏世钧假模假样地拿几样草药研磨煮水,然后用帕子沾湿了药汤给柏灵热敷。 那位王府的詹事全程试图帮忙,但柏世钧基本没有给他机会。 敷了药,柏灵又在房间里躺了半个多时辰,然后果然就生龙活虎地跑出来说头不疼了。 这情形,把王府的詹事看得一愣一愣,直夸柏世钧真是当代神医,药到病除。 于是众人欢欢喜喜地在后半夜一起送走了这位詹事,柏家的院子才又恢复了昔日的宁静。 在那之后,柏灵才对父兄讲起这晚在恭王府的发现,听得柏世钧和柏奕都一时严肃起来。 …… 柏灵简单地扎了个马尾,然后开始收拾房间,才将将把衣服都归置好,就听到柏奕在外面喊“来吃饭了”。 她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了自己的木床上。 柏灵上前,俯下身从床底拖出一叠书稿——那是当初青莲亲手交给她的《心理讲义》,当时她只觉得手里有一份备份挺好的,哪里晓得如今手里的这本手稿,竟成了真正的孤本。 放在家里的话还是有些危险,不知道将来什么时候家里又会出现一批像前不久袁振那样的搜查者。 柏灵想了想,将书本放进了自己的布包里——从今日起,她就要开始新的工作了,除了这个,她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 用过早餐,柏灵跟着父兄一起出门,在这里这么久了,这还是头一回跟着他们一块儿走——按柏奕的话说,以后他们就算半个同僚了。 柏灵的咨询室在宫中——其实地方就在太医院值房的边上,走上十几步就到了。 不过平日里,柏世钧和柏奕都在宫外的太医院里坐班。只有轮到进宫当值的时候才会进宫,有时是夜班,有时是白班,并不完全和柏灵的时间重合。 柏灵和父兄在太医院的门口分别,而后在恭王府专门派来打下手的几个仆人的陪同下,带着那块建熙帝赏赐的匾额进了宫。 那一块写着“贞善流芳”的匾挂在这院子的大门上头倒是合适。 建熙帝给柏灵指派的地方,是一个两进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