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怕你又当众哭闹,惹得你皇爷爷不高兴,又或是让他觉得你与他生分——” “就算生分也是理所应当的啊。”陈翊琮轻声道,“毕竟之前都没见过。”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人的感受总是不讲道理的,”甄氏轻声道,回忆在她的眼中带起几分暖意,“我就在那儿看着,望着,差点儿就想开口阻止了……我看着你皇爷爷把你举起来抱在肩上——你竟然没有哭。 甄氏轻声道,“我那个时候,忽然就觉得,天底下可能真的有什么心有灵犀的说法吧。事后黄公公也和我说,先前在宫里的时候他就和皇上预过警了,世子是个特别难哄的孩子,谁也没想到爷孙俩一见就都觉得特别投缘。” 陈翊琮望向桌上的锦盒,“那发冠呢?发冠是怎么回事?” “别急呀,就要说到了,”甄氏看了世子一眼,“正当我松了口气的时候,你忽然就伸了手——抓的就是这个发冠,当时它正戴在你皇爷爷的头上。” 陈翊琮愣了一下。 “所以我抓周抓的是……” “就是它了。”甄氏笑了笑,“我们以为皇上会生气,所有人都跪下请罪;可他没有,他不仅没有,而且放声大笑,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后来,他派人把这个发冠送到了王府,并且告诉我们,这个发冠是他幼年时与兄长斗诗、从先帝那里赢来的……所以他很少佩戴一直珍藏着,想着今日是来见自己的第一个孙子,才临时起意戴上的。 “昨日的见面非同小可,”甄氏望向世子,“天威难测,我思前想后,还是让你戴了这发冠去。这样即便他心中有什么不快,看着这旧物,总还是能念及一点昔日的温存吧……毕竟,你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第一百零五章 活着 陈翊琮慢慢拧紧了眉。 他将锦盒再次抱在了怀中。 “母妃,好像一直都没有问昨天皇爷爷都跟我说了什么……”他轻声道,“您是……不想知道吗?” “好奇是有些好奇的,”甄氏轻声道,“但皇上既然是单独召见的你,想必也是相信你能自己拿主意了。” 她望向世子——少年的眼圈有些微微的泛红。 “……母妃一直都是信的。”甄氏轻声道。 陈翊琮低下了头,眼泪又滴在了怀里的锦盒上,他伸手胡乱擦了擦脸,“皇爷爷确实和我说了很多话,但我都不是很明白,可能以后会明白吧……母妃,你觉得皇爷爷是个好皇帝吗?” 甄氏心中微震,世子的这个问题让她一时间有些无法回答。 “为什么要……这么问?” “上次在吟风园,”陈翊琮哽咽道,“就是我射杀蛟龙的那天晚上,久岩在临别的时候和我说,来日若是他为臣,我为君……让我绝不要做皇爷爷这样的皇帝,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 陈翊琮断断续续地开口。 虽然话没有说完,但甄氏已经听出了他的大意。 世子的脸因为矛盾而微微发红,呼吸亦变得有些乱。 ? 如?您?访?问?的?W?a?n?g?阯?f?a?布?y?e?不?是?í????u?????n?Ⅱ?〇?2?5?.?c?????则?为?屾?寨?佔?点 甄氏站起身,慢慢往前走了几步。 “这个问题,母妃也不知道。”甄氏低声道,“他的是非功过,总是要等很久很久以后,才能评说。” “我不想知道后人要怎么评说,我只想听母妃的想法。” 甄氏回头看了看,低声道,“……但我不想说。” 陈翊琮怔了怔。 甄氏轻轻吸了一口气,她侧过脸,低声道,“不论他是个怎样的皇帝,也不论他的对待臣民是何种态度……他始终是一个对你寄予厚望的长辈。 “人总是有很多面孔,更何况是站在那个位置上。 “旁人恼他,恨他,也许都各有缘由……但你不用去管,因为这些是你皇爷爷自己要背的债,他没有想让你替他背过,你也背不了。 “只要他待你好,你就也应当好好待他。”甄氏轻声道,“以真心换真心,这没有什么错。” 陈翊琮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 是的,母亲总是能洞察他心里最纠结的地方。 对他而言,建熙帝并不是一个多么亲昵的长辈——至少和父亲母亲比起来,这位总是高高在上的帝君,始终是他生活里的一个外人。 一个对他真的很好的外人。 陈翊琮并不能天天见到他,即便见了面,那感觉也和与父母待在一起截然不同。 人人都想取悦他,他的旨意不可违抗,他的决议永远正确……这让陈翊琮一度非常疑惑。 而在这几年里,当他慢慢理解了、很多从前不曾理解甚至是很难看见的事时……对那位仙风道骨、深不可测的祖父,他的感情就更加矛盾而复杂。 那究竟是一个应当被效仿的榜样,抑或是一个应当摒弃或否定的教训? 所有与自己亲近的人都是那样惧怕他,可陈翊琮自己又从未理解过这种恐惧。 如今他行将就木,在床榻上对自己说出了那样一番肺腑之言,于是西风和东风在陈翊琮的心里激战,无论如何都无法使他得出一个结论…… 但如今这个解不开的迷思忽然有了新解,他不必为建熙帝粉饰什么,也不必为自己的伤心羞愧什么。 旁人恼有恼的缘由,恨有恨的缘由,他亦有爱的缘由。 “我是舍不得……”陈翊琮终于低声开口,他吸了几下鼻子,“我这几天哪儿也不想去,我只想进宫……想一直守在皇爷爷身边……” “他未必想让你见他虚弱的样子。”甄氏轻声道。 陈翊琮的哽咽声霎时停了一下——这种心情他似乎非常明白。 “你还是可以去,就算见不了面,让他知道你每日都来请了安,也很好。”甄氏轻声道,“不过在外面,就不要老哭了,会被拿来做文章的。” 陈翊琮抱着锦盒重新站了起来,“我知道。” 甄氏望着世子那双盛满了忧愁的眼睛,“你这么爱哭,以后我和你父王走的时候可怎么办?” 陈翊琮手一抖,手里的锦盒险些跌在了地上。 他只觉得好像被人在心口重重地打了一拳,一下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不过那还有很多很多年,”甄氏望着世子迅速红起来的眼眶,不由得立刻补了这一句,她笑了笑,“等你长到我和你父亲的这个年岁,就不会畏惧这些离别了。” 陈翊琮没有应声——母亲说的那个年岁离他还太远。 几乎就在这一瞬之中,他有点明白为什么皇爷爷一直在追求长生。倘若这世上真的有能让人青春永驻的神药,那他大概会先献给母妃吧…… 陈翊琮强行忍住了眼泪,他向着母亲轻轻点头,算是告别,然后红着鼻头离开了这座小花园。 祖父日渐衰微的身体让少年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