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张敬贞笑道,“他们要是来得再早一点,这景咱们就看不到了!” “是啊。”陈翊琮有些心不在焉地捋了捋腰带上的流苏,“真巧。” …… 小船载着五个年轻人慢慢划向湖心。 柏奕一上船便立时向陈翊琮躬身请罪,为不仅自己迟了一个多时辰,还连累柏灵也一起迟了道歉。 陈翊琮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表现得愤怒一些——自从他登基以来还没人敢放自己的鸽子。 但自从柏奕上船,他所表现出的恭谦就鲜明地突出了一道君臣的分隔——而这正是陈翊琮今夜游湖想要抹去的。 于是陈翊琮笑了笑,摇头示意柏奕和柏灵都不必挂怀。 席间已没有连在一起的位置,两人没什么犹豫,直接坐在了曾久岩的左右。 “你是在太医院忙什么?”陈翊琮问道,“我听说下午有个孩子被爆竹炸伤了。” “是啊,”柏奕答道,“几个孩子在玩‘地老鼠’,结果好巧不巧,几个爆竹全窜到一个孩子身旁炸了。这种炸伤损伤的组织很复杂,毕竟火药既有冲击力,又会带来热损伤,所以花的时间比较久。” 听到“火药”两个字,陈翊琮的注意力稍稍被抓住了——毕竟爆竹和火炮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他颦眉想了一会儿,而后详细地询问了柏奕的操作和患儿的情况。 宫人们端来饭菜,柏奕边吃边讲,柏灵专心吃饭。 曾久岩看柏灵似乎很喜欢放在自己手边的一盘桂花蛋,便伸手将这盘菜调整去了柏灵的手边。 趁着他们谈天的间隙,柏灵开口道,“这米饭吃起来感觉有点不一样,脆脆甜甜的……是加了山药吗?” “是荸荠。”一旁的柏奕接口答道,“这东西又叫乌芋,南方的几个州府民间年夜饭都好吃这个,乌芋,音同‘无虞’,所以大家就加在饭里求个平安的好彩头——百味楼的年夜饭里这个是固定项目。” “嗯,是啊。”陈翊琮点了点头,他看向柏灵,“你在南方待了这么久,没吃过吗?” “没有呢。” 说到这里,柏灵扭头看了看柏奕,“怎么从来没见你在家里做过呢?” 柏奕愣了一下,他想了想——好像确实是从来没做过。 之前临近年关是百味楼最忙的时候,他基本都不怎么回家吃,这几年因为柏灵喜欢甜口的东西,所以他基本做的都是指定的糯米八宝饭。 “……主要是没想到这出,”柏奕答道,“做起来其实不麻烦。” 饭桌上突然安静了下来。 半晌,曾久岩疑惑道,“所以……你们家,是柏奕做饭?” “一般是谁空谁做,都有空就一起做。” 柏奕一边吃一边答,见眼前几人表情变得有几分怪异,他的筷子停了下来。 “有什么……问题?” 尽管曾久岩他们没有任何恶意,但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一点点愕然。 这种惊讶,一方面是对没有仆从、事情全部要亲自动手的生活所感到的陌生; 另一方面,则是对柏奕的态度感到一丝荒诞——他竟然对这一切毫无遮掩。 无论如何,柏灵作为一个女孩子,掌家的时候竟将厨房里的事丢给哥哥来做……这些事抖落出来,留给她的都不会是什么好名声。 不过,这一桌子人里没有外人,他们是绝不会把这件事往外传的。 曾久岩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想着要怎么开口给柏灵打个圆场,免得她面子上挂不住,但还没等他斟酌好措辞,柏灵已经开口了。 “这两天家里刚好有荸荠,”柏灵身体前倾了几分,看向另一头的柏奕,“你要不回家试试呢?我觉得蛮好吃的。” 曾久岩倏然看向柏灵——这丫头看起来根本毫无羞愧之心…… 而另一边,柏奕则点了点头。 他咀嚼着口中的米粒,带着几分思索,“我感觉这里头除了荸荠,应该还添了点别的什么。” 曾久岩不由得又掉过头来望向柏奕。 这怎么像是已经开始琢磨起菜谱了…… 曾久岩满心疑惑。 难道说,这就是他所不熟悉的庶民生活?其实老百姓家里都是这样的,是他自己在侯府待得惯了,所以才一惊一乍了吗? 对座,陈翊琮独自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今年的年夜饭,你们进宫来和我一起吃吧。”陈翊琮轻声道,“想吃什么,吩咐下去让御膳房做就可以了。” W?a?n?g?址?发?布?Y?e?ì????????ē?n???〇???????﹒?????? 说罢,他举起酒杯,“怎么样?” 几个年轻人都笑了起来,各自点头答应。 杯子们碰在一起,发出悦耳的脆响。 第十七章 行酒令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月色,这样波光粼粼的湖面和远处的皑皑白雪,实在让人舍不得下船。 年轻人在船上欢歌笑语,行起了酒令,不过这种风雅的游戏对柏灵和柏奕来说,着实不太友好。 一道酒令,酒面上有时候要一种花,有时候要一处景,有时候两个都要,还得添上一些别的什么山水风物,或者是再加上一些限定出处的古诗文; 都添上了不算,意思也得连在一块儿,最后的酒底也有要求,一般都得落一个近旁的东西——桌上的佳肴美酒,窗外的山水明月…… 这实在挑战两人的古文功底。 事实上,兄妹俩除了偶尔能蹦出一两句惊世骇俗的金句,其他时候都只能乖乖认罚。 一开始柏奕还逞强要为柏灵挡酒,结果没过多久他自己也顶不住了,于是变成曾久岩、张敬贞轮流代罚。 又一次轮到柏灵,她半红着微醺的脸,一如既往地摇了摇头。 “不会。”柏灵振声说道,“不会不会,还是不会!” 曾久岩在一旁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俩……你们俩这是故意想让我多喝几杯吧?” “一开始就说了不要带上我,你非要扯上我们一起。”柏灵笑着抓起一旁的酒壶,给曾久岩满上了杯盏,“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喝吧。” 曾久岩只得仰面饮酒。 柏灵一手捏着自己的空杯,在空中轻轻摇晃,她笑道,“先前我竟然还能偶尔对出一两句,真的太不容易了。我觉得吧,所有我对出来的文句,那都应该送到铺子里去,写好了裱起来,让我拿回家去挂在墙上。” 四面传来一阵笑声。 张敬贞连连拍手,“可以挂墙上,你们俩对出来的每一句,都可以裱起来挂墙上!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这都是什么千古名句,”张敬贞笑道,“我今晚回家就写,写好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