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简直像是一处工坊。 下了一层台阶之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有工匠正在抽拉巨大的风箱,他的对面站着一个举着大锤的壮汉,两人合作着,看起来正在锻造某样铁具。 在他们的身旁,火炉里的赤焰将两人的半脸都染成了红色。 女孩子们都不约而同地抬手捂住了耳朵,这些铁器的击打声震耳欲聋,听得人脑仁儿疼。 柏灵微微皱眉……百花涯的地下,怎么会有私设的工坊呢? 尽管光线依旧昏暗,但柏灵还是看出了这里头的人穿着与外头不同。他们身上的衣服要比龟爪子们的粗布黑袍要精致得多。 这些衣服的前身有补子,但是具体绣的东西看不清,在靠近火光的时候,柏灵望见他们的后背中心写着一个大大的“教”字。 柏灵忽然明白过来——百花涯最核心的产业属于教坊司,所以这里应该是教坊司下的工坊。 这样一来,一切就解释得通了,比如为什么方才龟爪子押送她们到门口就停了下来——因为严格来说,这里本来就不是普通人能进入的地方。 “后面的人都跟紧了!” 近旁的人吆喝了一声,柏灵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这人的声音和普通男人比起来有些细,她循声望了一眼——那人没有胡子。 这果然是教坊司的地界! 队伍持续向前,人们听见前方传来隐隐的抽泣声,这声音在激烈的捶打声里听起来就像是一种幻觉。 在一处转角,一个宫人抬手,拦住了柏灵所在的行进的队伍。 “你们再等等,前头的人还没好。”那人颦眉开口,声音很轻,“别再一股脑儿地涌进来了,里头扛不住!” 前头的引路人声音有些不满,“怎么还没好?她们才多少人,至于磨蹭到现在吗?” “哟,”那挡路的宫人翻了个白眼,“你在这儿发什么脾气?早干嘛去了,为什么都堵在今天?” “又不是我想的,还不是上头的文书一直拖着,没有文书谁敢提前动手啊!” “那你跟上头说去。” 两人的谈话落在正在等候的女孩子们的耳中,艾松青有些害怕地握住了柏灵的手。 “不怕。”柏灵轻声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危险。” 艾松青怔了一下,才想开口问柏灵为什么有这个把握,前头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带三个人进来。”屋子里传来一个声音,“不要多!” 站在前面的几个女孩子都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提着后领丢了进去。 木门被砰地一下砸落——但却没有锁死,几次反弹合拢之后,留下一条缝隙。 片刻的沉寂。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扇门,而后就听见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人们看不见里面发生的事情,只能听见先进门的女孩子高声喊着“不要”。 “跑了!跑了!” 只听里面的人也叫了一声,木门再次从里面被打开,先前进去的女孩子捂着自己的左肩冲了出来,看起来整个人衣冠不整。 她几乎刚冲出来就被几个宫人同时抓住。 “不要文身……”女孩子尖声哀鸣,“我不要文身——” 文身…… 柏灵一时没有听懂,是她以为的那个“文身”吗? 女孩子们惊慌地望着眼前一幕,也没有听明白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 如?您?访?问?的?网?址?发?b?u?Y?e?不?是???f?ū???ε?n???????5???????m?则?为?屾?寨?佔?点 “给我扣起来!”里头的宫人也追了出来,他叫骂道,“洒家再警告你一次,今天乖一点儿,留了刺青,伤口过个一两天就好;要是不听话,就像前几个姑娘一样,拉去隔壁挨铁烙子去,效果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那宫人冷笑了一声,“可烧红的铁烙子落在身上,能不能好、几时能好,可就说不准了,到时候伤口烂了,那才叫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众人打了一个寒颤。 柏灵这时才想起来,她在第一次进百花涯的时候,曾见这里的姑娘们左肩下方,靠近心口的位置都带着黑色的文字刺青。 阿离曾经告诉过她,这些叫“花码”,在百花涯里,但凡在街上看见了打了花码的姑娘,就意味着她是这儿的女人,游人便可以上前随意搭讪。 果然,在听说要文身刺青之后,十几个女孩子瞬间陷入了惊慌。 眼看大家都像疯了一样地往回冲,教坊司的宫人们一声令下,手持刀剑的侍卫堵住了女孩子们的去路。 宫人在门前厉声开口,“知足吧,姑娘们。去教坊司其他地方看看……要不是你们落在了百花涯,那今天这刺青就不是落在你们身上,而是脸上了!” “把人带进来,”那宫人望了望近旁刚被抓起来的女孩子,“不要在这里敬酒不吃吃罚酒,听到没?” 女孩子脸色惨白地被重新拎进了屋,其他人则号啕大哭起来。 艾松青紧紧抱住了柏灵,浑身都在发抖,一时间近乎要昏厥过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别怕,别怕,”柏灵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如果只是刺青,那确实不疼的,顶多也就是三两天不能碰水洗澡——” 艾松青几乎是面色铁青地摇了摇头,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额上青筋微微凸起。 “留了刺青,那这一辈子……就都洗不掉了啊!” 第九十七章 不要凋谢 “我们为什么也要文身呢?”柏灵听见前头有女孩子哭着哀求,“我们下个月就要离开这里了啊……” 宫人冷笑了一声,“那也是从教坊司出去的,该走的程序一道也不能少!” 柏灵的动作稍稍怔了一下——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把“文身”这件事想简单了。 在这些女孩子的眼中,刺青的带来的疼痛并不是她们最担心的事情。 本质上……这是一种洗不去的耻辱。 就算一个月后她们离开了百花涯,就算今后今后她们真的遇上了良人,这个烙印也一样会跟随她们一辈子,不断地提醒她们曾经低人一等的身份。 即便日后户籍重改,这一道烙印,也一样会让人狠狠戳她们的脊梁骨,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柏灵忽然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了。 感性上她能明白这种惊慌,但理性上她又清楚地明白这不过是一个被建构出来的概念,就如同女子不懂缝补就要被笑话、贞洁比性命更重要一样。 上一世柏灵自己在手上做过一个文身—— Never Forget 29th of May,那是小姨出事的日子,她把它文在了自己的手腕内侧,任何时候低头就能看到。 而今这个落在身上的花码也是一个数字,然而意义已经截然不同。 “柏灵……要怎么办……”艾松青两眼噙着泪,慌张地呢喃。 柏灵回头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