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的身份来此,见过这里的方丈和主持,如今若被认出,大抵也会带来一些困扰。 未曾想陈信很快答应下来,临走前甚至说了一句,“是我考虑不周了,柏灵姑娘不好乱走,若是被人认了出来,倒也麻烦。” 这句话初听时柏灵尚觉得奇怪,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劲。 今日与这位郡王相见,他的言行举止比起上次金丝笼里的时候要客气太多了。 即便他是个家教严谨的郡王,待人接物都知情有礼,似乎也不至于这样客套……那完全不是对待一个百花涯中女子的态度。 ……总不至于,这个自己素未谋面的郡王,已经知晓了自己过去的身份? 这太荒谬了……但如果不然,那句“柏灵姑娘先前应该也是来过这里的”要怎么理解? 柏灵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条理由能解释得通,那就是他觉得自己带着百花涯里的姑娘进入寺庙不太妥当,担心被寺庙中的香客、僧人认出。 片刻之后,门从外头被推开了。 有个面生的年轻僧人端着一碗苦瓜饭走了进来,摆在了柏灵的面前。 “施主慢用。”僧人双手合十,向着柏灵微微欠身。 柏灵也很快还礼。 屋子里又很快只剩下柏灵和其他几个侍女。 她带着几分不安在这里等候,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院子里又传来脚步声,还未等柏灵起身去看,门已经被再次打开了。 上洛郡王领着一位披着红色袈裟的老僧进了屋——此人柏灵没有见过。 陈信看了一眼近旁兰字号的随从,轻声道,“本王接下来要与大师讲谈佛法,你们就下去吧。” 兰字号的侍女们没有半点抗拒,而那些护卫则几乎是最先迈步踏出屋子的。 柏灵略略颦眉,虽然不知道这个陈信现在想做什么,但眼前这情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些护卫一定不会真的走,说不定才一出门,就翻身上了屋顶或是窗角。 等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宁静,柏灵望向陈信,“殿下今日是……?” 陈信的目光转向那位老僧,轻声道,“师傅,这位就是我先前和你提过的柏灵,柏司药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另一种说法 尽管先前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听到“柏司药”三个字从陈信的口中说出来时,柏灵还是在一瞬间感觉到几分脊背发凉。 眼前的陈信是从何时知晓的她的身份,特意带她到东林寺中又意欲何为……柏灵略有些懵。 眼前的老僧对着柏灵伸手揖礼,柏灵这时才反应过来,起身向老僧还礼。 她喉咙微动,看了看僧人,又望向陈信。 考虑到兰芷君的眼线如今很有可能就潜藏在她尚未发觉的角落,柏灵才想开口问陈信想做什么,便又沉默了下去。 三人面面相觑,老僧先说话了。 “小施主先坐。”那僧人抬手,示意柏灵回原位坐下。 柏灵表情微凝,重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殿下也坐。”那僧人又回头道。 三人就这么在这个小小的屋舍里坐了下来,尽管桌上已经摆好了留给客人的空杯和装满茶水的茶壶,但没有人伸手去碰它们。 “老衲法号惠弘,”那老僧望向柏灵,又开口道,“四年前死于西客舍大火的惠施,是我的师弟。” 柏灵沉眸,表情平和道,“斯人已逝,大师节哀顺变。” “……难啊。”惠弘突然叹了一声。 陈信看向柏灵,“柏司药先前——” “这里没有什么柏司药。”柏灵低声打断道,她微微侧头,“郡王殿下大抵是认错人了,倘若你有什么想对那位柏司药说的话,也切莫与我讲。” “不要紧。”惠弘抚了一把自己斑白的灰胡子,“有人在听……就好。” 柏灵不再看眼前的两人,只是垂下视线,低头喝茶。 那边的老僧惠弘,果然旁若无人地开口讲述起来。 “我与惠施,幼时便是一同长大的流浪儿,后来又是一同投的佛门,渊源不可谓不深。这些年来,我常驻平京,师弟东奔西顾,再加上信男善女一直以来的虔诚,寺中一向富庶,平日也有专门的库银交予游僧做善事,所以我们这样,倒也算是在彼此照应。 “四年前,他忽然回京,此前也没有和我打过招呼,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西客舍……再后来就是那场大火。” 说到这里,惠弘忽然顿了顿,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才道,“那场大火,绝非意外,而是有人纵火。” 陈信目光灼灼,“大师此言可有凭证?” “自然。”惠弘轻声道,“屋内的起火点足足有十几处,若真是烛台倾倒,引燃窗帘,那不会是这种痕迹,这只能是纵火而已。” 惠弘又道,“寺中当时流言四起,大家都非常愤慨……柏司药应该也是知道这些事的吧?” 柏灵依旧沉默,面色如常,没有半点惊讶。 ——这件事,她四年前就知道了。 她记得当时东林山上漫山遍野的山民,那都是自发赶来,为惠施大师送葬的百姓。 当年她还在西客舍的门外遭遇了韩冲,并和几个哭泣的小沙弥说了会儿话。 尽管柏灵什么也没有说,但惠弘老师傅看起来也没有半点尴尬。 他叹了一声,“我原本也一直等着官府去缉拿真凶,但后来……宫里来了旨意。” 听到“旨意”二字,柏灵的目光才微微晃了晃。 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能下达“旨意”。 在建熙四十五年,这个人是建熙帝。 “宫里的人是在一天夜里来的,从山道上来,统共有两拨。”惠弘轻声道,“一拨是宫里的公公们,当时的掌印太监黄崇德亲自见了我们主持,也见了我,那位公公和颜悦色,温言抚恤,告诉我们圣上也牵挂着东林寺的这场大火。 “另一拨,是锦衣卫。 “在黄公公见我们的时候,他们把西客舍的断壁残垣都给拆了,按照寺里的规矩,惠施师弟的舍利原本应当供奉去寺内的九层塔上……但那一晚,原本就已经被烧成焦炭的尸骨,也被锦衣卫们弄走了。 “现在东林山后面立的碑,其实是师弟的衣冠冢,他的尸骨如今到底埋在了哪里,有没有被埋葬……我们都不知道。” 柏灵握着杯子的手僵在了那里,许久都没有再抬起。 这些话,与先前柏灵听东林寺主持虚云的所言大相径庭。 惠弘又道,“这件事,大家掂量着轻重,之后就再没有人提及了。即便外人中还是有人觉得惠施师弟的死并非出自意外,大约也不会怀疑到宫里去,毕竟他这些年一直在外游历,在哪里结下了什么暗仇,也未可知。 “再说世事无常,”惠弘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