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还是在太医院做事的医官,十四也一直在近旁护卫陪伴。 然而那一晚她和柏奕还是差遣不动在吟风园的亲卫,十四历经曲折,也没有留住小满的性命。 当初在楼上掷钗、有意引人上钩作乐的林婕妤已经死了。 而她说到底也不过是这百花涯里曾经的一片红花,在宫里宫外的波诡云谲里覆灭……覆灭的又何止是林婕妤一个。 在这个世道里,好像从来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可以笑到最后,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柏灵伸手再次揉了揉眼睛,她觉得心里像是有个声音,要对着虚空疾呼高喊为什么、凭什么,但她自己又隐约明白那个答案。 屋门忽然慢慢开了,柏灵抬头,见艾松青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望见柏灵,她叹了口气,小声道,“……你果然还没睡。” “睡不着。”柏灵低声答道。 艾松青抬手向柏灵挥了挥,示意她过来,柏灵起身,望了一眼念念,然后跟着艾松青出了门。 “怎么了?”柏灵问道。 “我也睡不着,就来看看你,”艾松青轻声道,“和你聊聊天也是好的。” 柏灵看了看她,“你明天不用早起去乐坊吗?” 艾松青摇头,“……明天休息,乐坊和梨园里都不用去了。” 艾松青说着,用火折点燃了客厅的灯,外头值守的侍女望见灯火,便走过来看了看。两人趁这机会,正好让她去叫两碗面端来。 夜里热度退下,不像白天那么热,正是舒服的时候,艾松青和柏灵两人都出了屋子,靠在外头走廊的栏杆上远眺。 在她们脚下,今夜的兰字号依旧灯火通明。 “你怎么也睡不着?”柏灵问道。 艾松青笑了笑,轻声道,“我跟你说,你别笑我。” 柏灵看着她,点了点头。 “我之前躺在床上,就在想你说的,李姐把自家的米和面送给邻居的事情。”艾松青的目光微微垂落下来,“其实仔细想一想,我也懂她。” 柏灵没有说话。 艾松青接着道,“我小时候,有一次我爹要和我伯伯一起进京述职,临行前问了家里的几个孩子,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们几个兄弟姐妹都想了好久。 “艾芊她们几个女孩子有的要了衣服,有的要了首饰,我也跟着要了花绳串子……”艾松青抬起手腕,“就是可以绕在腕子上的那种绳饰。” “嗯。”柏灵点头,“看到过。” “平京这边花绳串子特别便宜,花样又多,真要是用买衣服买首饰差不多的钱来买这个,估计能拉上一车回去。”艾松青沉眸笑道,“所以我爹不仅给我买了一大盒的花绳串子,还带了好些珠花和这边染好了色的细绳回去,让我自己编着玩。” “真好。”柏灵轻声道,“……然后呢?” 艾松青的声音很轻,“她们要了衣服,首饰的,东西穿着、戴着,久了就不新鲜了。不像我的花绳,每天都可以换个花样,而且就算一个样子的花绳看久了不喜欢,我还可以拆了它重新再编一个。 “所以那段时间,我头上,手上戴的东西,基本就没重过样。” “……嗯。”柏灵点了点头,心里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预感。 果然,艾松青叹了口气,“结果其他几个姐妹就生我的气,但又不和我讲,就是忽然不和我玩了。 “后来这件事还连累我哥哥挨骂,带我的乳母赶紧把我的那些花绳分了,挨个儿给几个姐妹送过去,事情才平息下来——可我后来也从来没见她们几个戴过,也没有人和我客气或是道谢。” 艾松青的表情微微和缓下来,“事情已经过去好久了,但我一直记得这件事。”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变化 柏灵叹了一声,她整个人都靠在栏杆上,下巴抵着木头,轻声道,“她们大概也不在乎自己有没有花绳吧。” “嗯。”艾松青点了点头,“那些东西,本来也不值多少钱……” “那也一样是有了她们没有的东西……她们即便不在乎自己有没有,但还是在乎你有。”柏灵轻声道。 两人一时沉默,柏灵想着花弄里宝鸳的处境,又翻过身来,两手手肘撑在栏杆上,仰头望着夜空,叹了一声,“好难啊。” 艾松青又道,“我方才躺着,就在想,若当初处在那里的人是你,会有什么不同。” 柏灵望了望她。 艾松青笑起来,“你大概会干脆就不往来吧,随便她们说什么闹什么……就像先前我们在汐字号一样。” 柏灵也笑了笑。 “这还……真不好说……” …… 六月初七,王端如约而至。 他与柏灵约定的见面时间在上午,这令许多人都感到惊讶。 赌局已过,但仍有好事者在目送王端进了柏灵的另一间屋子之后,推测他这一次要多久才会出来,有人猜两个时辰,有人猜三个时辰,还有人猜非得天黑再出来不可。 但实际上,这一次王端只用了半个时辰。 在兰字号里干活儿的龟爪子们都兀自低着头,一直用余光打量着这位突然又恢复了神速的公子哥——尽管他脚下如风,但还是不少人瞧见了他的脸。 王端脸上隐有泪痕——和先前的传言一样。 众人不禁泛起遐思,这百灵姑娘究竟是在屋子里对王公子做了什么…… 难得王端有心在一个姑娘屋里过夜,结果两次都被欺负哭了,也不知是该说这天底下一物降一物,还是百灵姑娘下手不知轻重。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柏灵自己也从屋子里出来,她看起来表情并无二致,临走之前,平平静静地将门重新锁了起来,然后才往自己平时住的屋子那头走去。 众人也照样低着头,用余光打量着这位新来的姑娘,等到柏灵一走,众人又忍不住去望那间咨询室。 在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柏灵的生活变得更加忙碌。 除了之前白天的花窑六艺,她夜间仍旧需要参与一些酒局,有一些是在兰字号“岸芷汀兰”的贵客厢房,有一些是在别院,还有两次依旧是在金丝笼里,只是又换了一批客人。 在这些人之中,有一位又是她的故人——豫章票号的王员外,王裕章。 在柏灵差人去取当年宝鸳赠予的那个木匣的晚上,王老板就意识到了事情并不简单。只是他在百花涯内并无什么熟悉的朋友,只有一位——湖字号的杨老板。 这位杨老板一直想入股票号的商队,这勉强能算得上是一个可以帮忙打听的人。 于是就在那天夜里,他亲自来了一趟百花涯,向湖字号的老板登门请教,这里的兰字号最近是新收了什么厉害人物。 如此一来二去,王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