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鸳把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 柏灵又道,“这样的忙,我也只能帮得上一次,湖字号的老板未必今后还会应我的情。且就算今后湖字号没有收下念念,外头总还是有地方会收的。念念今晚能被卖第一次,往后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有些事情,你自己想想清楚。” 宝鸳仰起脸,泪眼婆娑地望向柏灵,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柏灵转过头去,“那今晚就在兰字号过夜吧。” “谢谢……”宝鸳呜咽着说道。 …… 等到柏灵再回到自己的屋舍时,她发现艾松青又在屋里等她。她还没有开口问松青为什么又起了,艾松青便问起念念的详情来,柏灵一一回答,她也松了口气。 眼下,窗外已是拂晓,再睡也睡不着了,艾松青索性也推开门,在走廊上吹一会儿夜风。 “这样念念和李姐就都算救下来了吧。”艾松青低声道。 柏灵靠着栏杆,望着此刻睡梦中的百花涯,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猜过几日她夫家会上门,”艾松青忽然望向柏灵,“李姐再怎么说,过去也是他家里一个肯做苦力能挣钱的女人,到时候他说不定连着念念一起要回去,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那就来吧。”柏灵轻声道。 艾松青皱起了眉,她顺着自己方才的思路一路细想下去,越想越觉得担心。 “若是来硬的,他们肯定要不到人,但怕就怕他们到时候闹到对簿公堂,说兰字号里扣留良家妇女——” “但这儿是教坊司的地盘,衙门本来也管不着。”柏灵轻声道。 “是,但就算是教坊司的地盘,对方要是拿着公序良俗的事情来做文章,我们怎么都不占理的——他毕竟是李姐的丈夫啊,这都是他们的家务事。”艾松青担忧地开口,“真要是闹到满城风雨的地步,教坊司也不会出面,只会把人都往外推…… “而且柏灵,我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 柏灵望向她。 艾松青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到时候,若是李姐也站在我们这边,或许还有一点胜算,可若是李姐只是在今晚,情急之下听了你的。等来日那男人上门,又花言巧语哄得李姐回心转意,到时你哄骗良家的把柄,岂不就真的被对方拿捏在手里了?” “……你说的对。”柏灵也皱起了眉,“得想个办法,把这风险规避一下。” 第一百六十八章 肉食者谋 艾松青又与柏灵讨论了许久,直到远天稍稍透出些微的亮光,两人才稍稍有了些倦意。 有些话,两人都没有说,但又各自都在心里琢磨。 这样的事情光是想一想,就叫人觉得寒心,但又不能不防。 “该休息了。”柏灵低声道,“你今天还要去乐坊的吧。” “嗯。”艾松青点了点头,“偶尔熬这么一会儿,没事的。” 两人各自转身,往屋舍的厅堂走去,在柏灵进屋之前,艾松青又喊了她一声。 柏灵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怎么了?” “……我就是,突然想起我们刚到百花涯的那会儿,”艾松青轻声道,“那时候,你从来不会管这样的闲事。” 柏灵也笑了笑,“那时候连饭都吃不上呢。” 艾松青微微垂眸,和柏灵道别,两人各自回屋去了。 …… “阁老,有新消息了!” 皇宫中内阁的值房,张守中站在孙北吉的身旁,声音努力压抑着,却又难掩语气中的兴奋。 孙北吉抬起头,见张守中手中捏着一封信函。 “这是……”孙北吉微微颦眉,“皇上回函了?” “是,和今日兵部的密函一起寄到的,是一封信中信,皇上在旨意中说,让我将这封信函交给阁老,阁老自会明白。” 孙北吉站起身,双手接过张守中手里的信封。 “皇上在给兵部的信函里说了什么?”孙北吉问道。 “已经按规矩印发呈给各部了,阁老回到内阁六部,就能看到原文。”张守中答道,“大抵还是在承述先前已经提过的那些问题,当下最关心的就三样,前方的粮草解运、今年专司科举后两院的建设,再就是阁老手中的这封信了。 “我猜想,应该是与牢狱中的那批青袍匪有关。” 张守中说话的当口,孙北吉已经把信封给拆了。 信封是用火漆住的,蜡滴完好,形状也规整。他取出一柄小刀,顺着信封口将它切开。 孙北吉取出里面的信纸,两手将里面四叠的信纸抚平,转身看了起来。 张守中站在原地,目光低垂,落在孙北吉桌前的空地上,静静等候孙北吉阅览完毕。 屋子里一时间只能听见孙北吉缓慢踱步的声音。 “确实是拿到实锤了。”孙北吉将信收了起来,“守中帮我点个蜡烛吧。” “嗯。”张守中照做了。 蜡烛的火焰升起,孙北吉将陈翊琮从远方寄回的信件置于火舌之上。 “阁老这是……” “阅后即焚。”孙北吉轻声答道。 “是否一星半点也不能透露?” “不是,”孙北吉摇了摇头,“你别多想,只是皇上这么吩咐,我就这么照做罢了。信的内容,我来复述给你听……” 孙北吉多少能猜到一点陈翊琮让他阅后即焚的理由——张守中这过目不忘的本领,着实叫人心里有些防备。 有些话,陈翊琮即便说出了口,也不会希望它们一直原样留存在这世上。 孙北吉明白,有些事情装进自己的脑子里再好不过——他虽然记性确实不如年轻时候那么灵光,但好在提纲挈领的本事一流。 焚信之后,他脑海里会留下该做的事情,却不会一直记得陈翊琮具体的措辞。 也许皇上要的就要这个。 “皇上说,四年前衡原君留过一封见安阁旧部的名单。”孙北吉轻声道,“皇上放在了养心殿。” 张守中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孙北吉轻声道,“但是在恭王府,还有一份见安阁旧部的名单,是当初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娘娘留给他的。 “他一早就比对过两份名单,发现两边略有出入,但皇上什么也没有说,就按着衡原君给出的那份名单,把见安阁清洗了一遍。” 张守中怔了怔,“……娘娘为什么会知晓哪些人是见安阁旧部?” “这里面的话,说起来就长了……”孙北吉目光平和,“总之,娘娘就是知道。” 张守中脸色微白——有些话,孙北吉不用说透,像这样略一点拨,他马上就能想明白。 其实张守中今年前便有些在意起甄氏的身份,论起来,她的父亲是先太子钦点的师傅,专门在沁园之中给衡原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