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上,”卢豆轻声道,“咱们好像走错了。” 陈翊琮停下了脚步,这才如梦初醒地看了看眼前的一切。 “养心殿应该往那边走。”卢豆指了指东南的方向,“奴婢看您想事情想得出神……” 陈翊琮沉眸。 “……没走错。”他低声道。 卢豆怔了一下,知趣地低下了头,他小心地跟在陈翊琮的一旁,为皇帝照亮前路。 先前陈翊琮还未曾觉察到,直到此刻卢豆点破,他才意识到自己正不自觉地往曾经的小院走去。 这条路,他已经走了很多、很多次。 路上,陈翊琮不时碰见交班离去的太医,他们之中,有些人还没有得到皇上已经回宫的消息,于是双方走得很近了,他们才看清眼前人是圣上。 太医们纷纷慌忙跪下行礼,陈翊琮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必介怀。 这情景让陈翊琮觉得熟悉,从前在去柏灵的小院时,他也经常碰见这些太医——毕竟那间小院就在太医院值房的隔壁。 昔日的小院看起来似乎更加破败了。 陈翊琮推了推门,发现门是从里面闩着的。 他对着眼前的木门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赵七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朕。”陈翊琮低声答道。 一阵脚步声随即传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和应答,都让陈翊琮感到某种时空交叠的错愕。 因为,从前……也是这样。 赵七开了门,当即就给陈翊琮跪了下去,他诚惶诚恐地望着突然驾到的皇帝,眼中带着惊惧。 网?阯?f?a?布?y?e??????????€?n???????????????ò?? 木门一开,陈翊琮瞬间回到现实。 这还不到一年,整个小院,已经破败了。 庭院里的杂草无人修剪,疯长了一整个夏天,如今已是一片枯黄,柏灵放在树下的摇椅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像这样难得的秋日夜晚,她应该会拿着书卷,坐在院子里夜读。 空气中弥散着桂树的香气。 陈翊琮慢慢走过这间庭院,这里的每一样事物,都显露着一种无人照看的荒芜。 “你就是这么打理这院子的吗?”陈翊琮回头望了赵七一眼。 “奴婢……奴婢该死!”赵七立刻磕头,“实……实在是没有办法,内务府……内务府这半年,什么都不给拨……所以……” “为什么不给拨?”陈翊琮冷声道,他看了看此刻寂静的庭院,有颦眉道,“这里就你一个人?朕之前调过来的那些宫女呢?” “都……都调走了。”赵七颤抖着答道。 陈翊琮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踩着台阶,慢慢走到正屋的门前。 屋门紧闭,但没有锁,他稍一用力便推开了大门。 借着今夜的清晖,陈翊琮看见他的正对面还挂着当年皇爷爷笔力苍劲的题字——贞善流芳。 屋子里的一切还是从前的样子。 他轻轻抚过曾经和柏灵一起吃饭的方桌,抚过椅背,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雨夜。 那天夜里他浑身湿漉漉地走进这里,那时屋里的灯火是暖橘色的,柏灵一边和他说话,一边站在椅背后面,给他擦头发。 卢豆就在这时点燃了屋子里的灯。 陈翊琮看见,他方才抚摸过的地方,已经多了几道清晰的指印——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蒙上了薄薄的灰尘。 他喉咙动了动,收回目光,往东边的卧房走去。 卢豆连忙端着灯盏跟了上去。 正厅和卧房之间没有木门,但柏灵挂了一道帘子在进门的地方。侍女说,柏灵非常反感其他人未经她同意就进她的房间,即便下人们只是单纯地去做一些擦拭和整理的活儿,也一样会引来她的不快。 所以这间屋子,日常都是柏灵自己在打理。 陈翊琮望着屋子里的陈设,慢慢在桌边站定。 就是这把椅子……在行刺的那天晚上,他和柏灵就坐在这把椅子上亲吻。 柏灵坐在他的膝上,和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小小的,温暖的柏灵。 漫长的,沉默的亲吻。 “皇上……”卢豆在一旁忍不住道,“这儿灰大,要不奴婢今晚让人来打扫一下,您明天再来看看?” “不用了。”陈翊琮轻声道,“拆了吧。” “什么……?” “把这间院子拆了吧。”陈翊琮轻声道,“……徐直那边不是一直叨叨底下人手不够吗,让赵七调过去跟他做事吧。” “……诶,明白。”卢豆点了点头,但眼里还是带着几分不解。他听见陈翊琮叹了口气,以为皇上要走了,刚想转身,就发觉陈翊琮并没有折返,而是慢慢走到了靠窗的梳妆台边上,卢豆又举着灯跟了过去。 桌上,还放着用了一小半的鲸腊。 第二百一十三章 消息 因为没有放在冰室,这一点点的鲸蜡已经有些发臭了。陈翊琮打开贝壳的盖子看了一眼,又丢去了一旁。 身后卢豆的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陈翊琮回头看了一眼,半笑不笑地道,“你看你脚下踩着什么?” 卢豆茫然低头,见脚下有一团乌黑的污渍。 “是血。”陈翊琮冷不丁地说道。 卢豆整个人汗毛都竖了起来,端着灯跳去了另一边。 陈翊琮舒了眉,“吓什么,是朕的血。” 卢豆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皇帝,“皇……皇上……奴婢胆子小……您……” “胆子小就出去等。”陈翊琮轻声道。 卢豆摇了摇头。 “你出去吧,朕想一个人待一会儿。”陈翊琮换了口吻说道。 卢豆听出这话已不再是玩笑,虽然有些为难,但一个人慢慢地退出去,临走前,卢豆才把灯盏留在桌上,就听见陈翊琮又开口道,“把灯拿走。” “皇上,这儿很暗呀。” 陈翊琮背对着他,没有应声。 卢豆不得已,只好端着灯出去了。 屋子里又暗了下来。 月光透过窗将整个屋子映照得朦朦胧胧,好像梦中的景象。 陈翊琮在柏灵的床边坐了下来,然后侧卧着躺了下去。 枕头上早就没有柏灵的气味了,许久没有晾晒的被褥并不好闻,他这么躺了一会儿,又换了个姿势仰卧着。 自从出了平京,和柏灵有关的一切就慢慢从他的脑海里远去了,直到陈信来信,他终于决定拆看这段时间以来柏灵在百花涯里的动向。 看起来柏灵过得不错,这既让他感到挫败,却又隐隐觉得松了口气。 如今再想起柏灵,陈翊琮已经不再像从前一样觉得心痛。 他感觉心里的某一处地方像是成了废墟,空空荡荡,就像这间已经蒙尘的屋子一样,带着某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