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夏以臻终于稍许松了口气,又迅速为上次绯闻解围的事道谢。沈泰也只是很随意地摆摆手说举手之劳。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夏以臻的手指绞缠了片刻,又姗姗开口说:“沈老,其实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跟您说……”
“小夏尽管说。”
“前辈,我的新节目最近要筹备试播片了,先前您推荐我将首期地点选在盛朗先生的码头,并说会帮我出镜,我十分感谢。但……”
夏以臻沉了沉:“但我心里已经有了更合适的地点。当时人多,我实在不便拒绝,所以今天特意来……”
沈泰懂了。他抬手示意:“无妨,别放在心上,年轻人创作,讲的就是随性大胆,要是被人情规矩框住了,那不成了春晚小品,本末倒置,就绝非我本意了。”
沈泰很意外夏以臻拜访是为了这件事。与他设想正相反。他原以为夏以臻会主动夯实自己做新节目嘉宾的提议,或是有更多想法。考虑到盛朗,沈泰原计划只要她开口,便悉数答应,却没想到是场婉拒。
沈泰给夏以臻续茶,思虑这里面的原因一定不是她借口说的这样简单,其中有一条可以断定,便是她无意与盛朗有近一步的接触,不想攀附盛家,更无心趋附自己。这样好的机会若是交给有心之人,绝不会是夏以臻这样的选择。
沈泰突然对眼前这个姑娘的认识加深了一层。
以往一起录节目时,他只是觉得她安静本分,向来只老实念分给她的台词,多一句也不争抢。
出镜前做准备,夏以臻也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翻台本,很少会像蒋忆涵那样,拉开洒落架势,插空与各单位高层攀谈。
在嘉宾面前,她是甘于衬托的。大多时候她更像一盘菜里的调料,融在主菜配菜里,看不见,只管给菜色增香。
沈泰想到此处觉得十分有趣,他曾说盛朗“老实的孩子没奶喝”,现在用来形容夏以臻,倒也再适合不过。
事实上,沈泰刚送走盛朗不久。
原本他还想留盛朗多呆一会儿,盛朗却执意要提前离开。明知道夏以臻稍后要来拜访,一整晚,他一句也没提,直到临走时,才在门口开口。
“老师。我无意于纠缠别人回到过去,只想所有人都能好好生活,往前看。最近因为盛宸,给她的工作添了不少麻烦,如果您有余力,希望在事业上,能提携照顾她一二。”
盛朗很诚恳,说完只是浅浅鞠了一躬便告别离去了。他的意思很明白,不想改变与夏以臻的关系,所以希望沈泰佯作不知情。但如果夏以臻有求于他,也盼望沈泰能酌情帮助。
沈泰送别完盛朗,叹口气摇摇头,思虑这小子总是缄口不言默默办事,日后还有不少亏要吃。
没想到这姑娘也是半斤八两,两个闷头大哑巴。遇到一块儿,不出问题也怪。
沈泰曾无意间得知盛朗这么多年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如今推测,心结一半在家庭上,另一半,大概就在这姑娘身上。
沈泰心里突然笑了下,打量了夏以臻一会儿道:“小夏,以后这样的小事,你随意发个信息过来就好,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这你倒是不用挂怀,但我那学生是个认真的人,既然当时提过,他一定会放在心上,他那里,你倒该知会一声。”
“好,我会的。”夏以臻睫毛颤动了一下,思虑后又说,“总之,还是很谢谢沈老师和盛先生的支持。”
窗外雨声大了起来,屋里的空调蒸得夏以臻脸发热。她接了沈泰递给她的一只草莓,像咬柠檬一样,一小口一小口,半天只咬掉不到一半。
她暗下打量,一直没有找到垃圾桶用来丢草莓蒂才吃得很慢。最终抽了一张纸巾铺在桌上,才安心把一只草莓吃完。
沈泰家的胖阿姨又来送上一盘瓜子,夏以臻半站起身说谢谢,心下却是半点不敢吃。
盛泰绕着大拇指端详着,一脸轻松。
他随后呷了一口茶,搁下茶杯后笑叹说:“选题确实要专业的人来看,才能看出是不是真好。”
夏以臻不太理解,只好安静地听他继续道:“我这学生,算得上光风霁月。我没有儿女,这么些年,我既把他当亲儿子看,也算得上忘年交,实在是喜欢。那晚看他的小店与你的节目正合适,才倚老卖老说了那番话,小夏,你说得对,我看他是带着感情的,让你们这些专业的来看看,兴许真是我把自家的砖头当成玉了。”
“不,盛先生的确很好,码头的菜色也好。他很好……”夏以臻下意识道。她从没恨过盛朗,这些年不管谁说起他,她向来都是维护,已经习惯了。
她说完停了一瞬,声音很快又弱下来:“但拍摄需要停业,现在台里预算有限,我们组付不出太多费用,我也不想让盛先生太为难。况且他,他好像还有自家事业要忙。”
夏以臻想起今天下午在新东看到盛朗一身西装,干练俊逸,那一瞬间尤为陌生。
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盛朗。如果上次在码头相见还算带着过去的影子,今日的他便算得上与曾经毫不相干了,令她真的相信盛朗会像他继母说的那样,成为第二个盛玉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