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朗说完后站了起来。风在一瞬间漫卷,呼啸着,穿梭在树林间,像火车的鸣笛,尖锐,凌厉,畅快,又沉重得令人握不住雨伞。
风雨怒吼,不知消歇,一路送盛朗从高高的楼梯上走了下来。满目皆是阴沉的低云,他也看不透未来的结局,只能尽力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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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只有六年前刚从淮岛回到燕市时,夏以臻才*有段时间,觉得日子格外漫长,怎么都消磨不掉。
那时她还没毕业,还住在宿舍里,每天逼自己努力学英语,塞着耳机,拒绝听外面的声音。或是在练功房大声练读,声音大到令她无法思考别的。
毕业后夏以臻搬出去住了,为了负担房租,她没停下找工作,没有固定薪水的日子一直在做兼职,时常是两份,三份。
日子被填得很满,却也没留下什么记忆,只记得想让时间快点过去的心情,是急切、焦躁,浑浑噩噩的。
直到进入电视台,生活才一年一年步入正轨。如今,一切因盛朗再度循环起来。
夏以臻趴在窗前,望着雨水敲打着窗户,用手指描摹它蜿蜒的痕迹,直到快十点,雨一直没停,窗外时不时还亮起一瞬,像白昼一样。
她睡不着,又没来由地惴惴不安,终于在毫无预备的时候,夏以臻被一声手机震动惊醒。电话接起来,对面好长时间没有声音,只有浅浅的呼吸,混在窗外同频的风雨里。
夏以臻用了十二分的耐心等待。她心想,即使这个空白的电话持续一夜,她也会陪伴下去,因为这是盛朗打来的。
终于,她听到他带着疲惫的轻浅的声音。他说:“那天你说想见我,还作数吗?”
夏以臻骤然捂住话筒,咽了咽,用力点头。
盛朗等了一会,依旧没听到回答,又说:“对不起,可能我这雨太大,我刚刚说……”
“我听见了,我在点头。点了两遍。”
夏以臻的声音有些变型,但她还是不顾一切地尽快去说,又听到对面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三十分钟后,我在你家楼下等你。你多穿点,外面很冷。”
挂掉电话后,夏以臻看着窗外的雨愣了很久,闪电时不时地将窗户映亮,照出她突然哭笑起来的脸。
二十分钟后,她匆匆打着雨伞跑出小区,发现盛朗的车已经在雨里等了。这一瞬间似曾相识,心情却和拜访沈泰那晚大不相同。
夏以臻这次没有犹豫,她确定这辆车就是在这等她的,只是为了见她而来的,她踏着雨水很快跑过去,在钻进副驾的刹那就把雨伞收起来,自如地扔在脚下。
她随后把一只保温杯塞进盛朗手里:“喝吧。”
她认真地盯着盛朗,见盛朗低头看着手心,好像很意外,又一言不发,夏以臻心里砰砰跳了两下才说:“杯子是新的,没用过,我知道你洁癖,这是我去年得了个奖的奖品。”
盛朗浅笑了一下,却还是没动,她才又开始忐忑起来,声音也弱了三分。
“里面不是别的,就只是热水……”
“我兑过的,不烫,你喝点吧,暖和一下。”
盛朗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了声好,随后仰头一口气喝完了,又转着杯子上燕市电视台的红色字样问,“这次是获了什么奖?”
“敬业奉献之星。”
盛朗倏地又笑出来,只觉得自己今日难以自控地必须要见到这个人,是个极其正确的决定。
“是只有你有吗?”
“不是。”夏以臻道,“好多人有,加班多的基本都有。”
盛朗点头淡笑:“那也不错。”
夏以臻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视线落在一处,她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道:“盛朗……你还冷吗?”
“嗯?”
盛朗不觉得冷,尤其是现在,这杯水的温度正好,车里也开了空调。可当他循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却发现他握着保温杯的右手正在剧烈颤抖。
他只好将杯子放低,用另只手也紧紧握住杯子道:“好像是有点,我刚从墓地回来,那边雨大,很冷。”
夏以臻想去握握他的手,又犹豫着忍住了。她想了想,解下围巾,快速摸了一遍,确保上面没有沾到雨水后,才绕到盛朗脖子上。这条围巾是她最贵最暖和的一条,应该能帮他暖和一会。
盛朗只是沉默看着她,一言不发。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就今天。”夏以臻道。
“是吗?”
“从早上到现在,刚忙完吗?”
“嗯。”
“难怪会冷呢。”夏以臻皱着眉头,一直盯着盛朗颤抖的手。他原先不会这么怕冷,他们一起打雪仗时,他常常为了抢先捉弄她连手套都不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