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元初顿了一息,一把夺过那莹白的馒头,三两口塞到肚子里。太干了,卡在喉咙里,她就要无法呼吸时,那只手又递来一杯水。
冷元初咕咚咕咚喝下水,冰寒的温度从喉咙传至胃脘,她掀起无力的眼皮,见那人背着身,把盘子从高处取下来放在一张椅子上,而后在中堂板壁之后消失。
冷元初终于把那噎在嗓子里的馒头咽了下去,她一边狼吞虎咽填饱肚子,一边听着祠堂深处激烈的争吵。
再之后,她便留在祠堂里,和鱼贯而入的冷氏族小孩一起上私塾,他们欺负她时,冷元知突然出现为她解围,带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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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元初说到这里终于停了下来,看着温行川微微泛红的眼眶,不再多言。
她不愿回忆,近十载里只三次回忆这段往事。
第一次是及笄时她问韩若和冷元知,为何父母赶不过来?第二次是今岁二月被越国公认回父女时,她在想,原来她是冷氏族人啊,那为何她会差点饿毙在冷氏祠堂里?
第三次便是今日。
冷元初把这不堪的往事说与温行川的目的,只是希望温行川死了那份治好她寒症的心思,放她走。
治不好的,韩若和冷元知这么些年一直在到处寻医问药,有些药听闻是他们花重金从太医院买到的,并没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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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元初举起茶杯喝了口茶,温行川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他调整一下呼吸后,启口问道。
“你记得那个男人是谁吗?”
冷元初摇了摇头。
那时太饿了,眼里只有馒头,完全没注意他的长相,等她想向那个男人道一句谢时,更不知如何描述,问向何人。
温行川摩挲着绲着金丝的袖口,盯着冷元初平淡无痕的眉眼须臾,再看向一旁的博山炉。
那日在养虎巷的私邸里,李昭漪和冷元初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幽影来报。
彼时负责收押李昭漪主仆二人足有十五位身强力壮的幽影,可当他们看向步步逼近宅子里的郡王妃,没一个敢上前拦住。
同样听到李昭漪对冷元初毫不客气的数落。
吴瑗元,扬州江都吴家,冷元知的童养媳,以及那封越国公寄给那叫韩若的信中说,长嫂切勿执念。
温行川手指顿住,随即抓起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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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寝前,冷元初试探问过温行川。
“我能不能在王府另寻一处园子暂且住着?”
望着温行川凛冽刺骨的黑瞳,冷元初瞥了瞥嘴,自顾自上了床,可身后没有一点动静。
冷元初跪坐在床上回身,看见温行川仍旧站在那里。
那目简直能把冷元初灼出一个洞来,仿佛冷元初做错什么事一样。
冷元初蹙眉思考良久,才意识到,如今已然入伏,气温炎热,之前安寝前她会替温行川把那厚重且沾着湢室潮气的寝袍,换成更加柔软舒适的中衣。
眼下,他寝袍穿得利索,没有要自行脱下的意思。
冷元初猜到他的意思但并没有动,二人就这么干巴巴对视半天,直到冷元初控制不住打一个哈欠,才决定起床帮这个手脚不利索的男人换好,再好好睡觉。
又回到那个寄人篱下的时候了,只是这次换一个屋檐,过去是在穗德钱庄,这次是在王府,她冷元初看来就是这个命。
冷元初从床上一点点蹭下来,穿鞋太麻烦了,她便直接踩在较硬的绣花鞋面上,抬起手为温行川拆那绒绸腰带。
温行川比冷元初高一头有余,此刻正低着头看着冷元初与他的腰带较劲,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这个腰带系成了死结。
方才沐浴时他心生躁意,只要想起冷元初开口闭口就是要回绍兴,他的内心就涌起一股子无根之火,又不知如何发泄。
眼下冷元初已经困得视线模糊,又必须把这死结解开,替这个死男人换好衣服才行。
只是这手指尖和死结逐渐重影,让冷元初的动作幅度逐渐变大,没在乎自己身上那素白中衣的领口越敞越开。
逐渐露出半只圆肩,以及仅用细线挂在玉颈上的栀花小衣。
温行川看着那细线贴在冷元初白嫩纤细的锁骨上,伴随她的动作反复摩擦。
冷元初的皮肤太过娇嫩,这般轻盈的细线都能在她的锁骨落了一道红印子,清晰得很。
温行川呼吸陡然加重,旋即皱眉,立刻移开视线看向床架那盘龙缠凤的木雕。
可随着眼前人倏然倒吸了口气,温行川不得不再度看向冷元初。
冷元初正抖着小脚丫,她没想解个腰带这么长时间,此刻娇嫩的脚底被鞋上嵌的玉石珍珠深刺入肉。
扎得冷元初痛死了,交替抖着脚丫的同时,身子一晃一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