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冠不知被丢在哪里,此刻的帝王披头散发,玄袍大敞,一刀破门后,踉踉跄跄扑在摆满瓶瓶罐罐的桌案上。
他摊开手掌,把那已经划破掌心、沾了血的宝石耳钉放在供桌正中,只要念咒,就可以施蛊,施情蛊,她会任由他摆布,任他…
……
“阿爸在哪里…”熙安公主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温行川睁开双眼,充血的凤眸狰狞着,望向神龛里静坐的仏山神。
“阿爸~~”呼唤声伴随哒哒脚步靠近。温行川跪着转身,看到女儿扶着门框,揉着睡眼惺忪的大眼睛。
“该睡觉了。”熙安确认半天这个发丝混乱的背影是父亲,哒哒跑近,被扑鼻酒味熏得,伸着小舌头干呕,“臭。”
温行川一言不发,直愣愣看着女儿眼角泪痣。
熙安眨眨眼,感受到如高山般的男人不高兴。
见过阿爸情绪崩溃的小娃娃开始害怕。
“别不要我,阿爸。”熙安说着,把肉肉的小脸贴在温行川绣龙的玄锦袍上,主动抱紧父亲。
温行川被女儿猛地一抱,瞬间脱离迷障幻境。刹那间,瞳中满溢的戾色,如潮水退去,被无尽的哀伤替代。
“阿爸怎会不要最好的熙安呢。”
但是,你阿娘不要我们了。
熙安不知道什么是阿娘。太后、嬷嬷、侍女、太监,没有任何人敢告诉公主阿娘的含义。
“阿娘”、“母亲”,是宫里的禁讳。
温行川屈膝起身,抱起熙安时,顺手拿走供桌上静静观望的宝石耳钉。
明日让工匠把宝石嵌在金螭璎珞圈送给女儿,她喜欢彩色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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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注定无眠,温行川搂着熟睡的熙安,在空旷寂静的寝殿,望着天花板精美的顶画出神。
此刻的元初,会不会与那厮在,床笫之欢…
温行川呼吸重了些,不忍再想。
哪个男人能不在乎妻子的忠贞呢,但面对冷元初,他好像,做什么都无力。
情蛊易种不易解,如飞蛾扑火,是用燃尽她与他生命的方式,换取那短暂如流星的欢愉。
他不想这样,他要和冷元初做一对真心相爱相敬的夫妻,活到白发苍苍,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
温行川冷笑一声,是冷元初给他下了蛊吧!让他昼夜难安,让他肝肠寸断!
他开始可怜自己,自诩为明君的他,为一个女人肝肠寸断,为一个,薄情寡义的女人,疯疯癫癫像什么话!
但是,她是他的皇后,是他孩子的母亲,她还想去哪里!冷元知,一定是冷元知给她下蛊洗脑,骗她身心,他们竟然还有孩子!温行川,你能忍这乌龟王八气?
赤火升腾,温行川翻身下榻,在女儿听不到的地方传幽影。
就该杀了他,和那个孩子,
熙安公主,不能有同母异父的弟弟!
*
锦荷院里,冷元初被冷元知突然一吻,心空须臾。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冷元知扶着她进了屋,接过佩兰手中的景程,逗了逗。
“从你长大后,大概在你十六岁时。”
“为什么不告诉我。”冷元初看着他与景程亲昵,如一对亲父子,心有愧疚。
临走那次荒唐,让她有了身孕。在吕宋生下儿子后,她亲自取名景程。
迅景如梭,旧游似梦,烟水程何限,她为儿子取名景程,是告诫自己往昔不可追,人还是要向前看。
她愧对女儿,只能让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健康,是以熬过巴塞罗那的鼠疫,熬过阿拉贡王国内乱,她要活着,要赚钱,要把女儿接走,要幸福度过余生。
但她没想过,从来当他是亲人是好哥哥的冷元知会对她动情,大燕对女子下堂和离存有歧视,对冷元知的表白,她以为,是凡事总考虑在前的哥哥以这种方式保护她…
冷元初抬手,轻轻撩过儿子毛茸茸的头顶,
若是没有冷元知,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国度,很难把他养大。
可惜儿子两岁了,还不会说话。冷元初凑近些吻了吻儿子的脸,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认识秋蘅吗?”
冷元知顿了顿。
秋蘅,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不就是堂妹的好友吗?
堂妹怎会不认识秋蘅,问出这般话?
“皇帝说我是秋蘅。”疑惑的种子埋在心中种下,冷元初不与冷元知隐瞒,直接求证。
冷元知震惊又疑惑,想起堂兄们一反兄亲弟恭斥责他胡闹,心中野草被怒火燎着。
“明日我们去问问二哥。”冷元知语气不善。
两个性情迥然的兄长在禁止他娶冷元初的立场空前一致,理由竟是,冷家谋逆过,不好再得罪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