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掌心攥了下,垂在身侧。
-
二人抵肩行在紫禁城的青砖,共听伞外簌簌雨声。
冷元初倏地想起,那年在繁华鼎盛的越国公府,她心慌意乱,孤苦伶仃躲在假山洞里,第一个寻到她的,便是温行川。
那时她太渴望他的爱了,真心认为温行川爱她,她亦以丹心许之,将全身心都交给了他。
那如簇火的爱一弹指顷,被夏雨浇灭,化作梦幻泡影。
这些年她时有回忆这段刻骨铭心的往事,早已想通这场婚姻,就是彻头彻尾的一场阴谋。
冷兴茂在利用她换取无二的权力,邱馥在她身上施加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妇淫威,温行川更是把她当成登临帝位的敲门砖、投名状!
所有人都在利用她,谋个人之所利,只有堂哥逆风而来拉了将死的她一把,救她脱离苦海…
思至此,冷元初停下脚步,深深调整呼吸。
三年前,就在此地,这如丛峦叠嶂般的飞檐斗拱下,她险些失了性命。
始作俑者,便是身旁这个,乱她心志与人生的皇帝!
冷元初停下脚,黛青的冬靴踩在紫禁城整齐的青砖上,渐渐洇了水。
她顾不上这些,抬头正视温行川,平静道,“请陛下把女儿还给民女。”
温行川盯着冷元初的红唇看了半天,薄唇动了动,没说什么。
“福官出生时,你不在。”冷元初以毫无温度的语气陈述事实。
在太和殿她不得不示弱,让温行川放松警惕。
她早已下了决心,一定要带走熙安。
好在孩子小,她会用一生时间补给女儿缺失的母爱。
女儿是她永远的软肋,她不想再像今日一样,被温行川胁迫。
“是朕的错。”
帝王握着伞柄的手绷紧些,随即,另一侧手臂揽住爱人纤腰,向怀里拢了
拢,语气里充满对妻子对女儿的歉意。
“朕与你道歉。”
那时温行川被先帝派来的刺客接连行刺,怕一身血污惹得双身子的妻子情绪不稳,只能在深夜自行上好药,再回到她身边,把沉睡的她抱在怀里寻片刻慰藉。
他要推翻祖父的统治,既是为那枉死的一城百姓复仇,又是为她复仇。
忠义与情爱难两全,是他的错,他无可辩解。
冷元初厌倦他随心所欲的怀抱,用力推着,但温行川低下头,有意无意间露出前日的咬痕。
齿印还在。
男人的语气松懈,“你若觉得朕负了你,随你发泄。”
说罢,温行川和他怀里的冷元初俱僵了下身子。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从来方正自持的他,自昨日起,开始期盼她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早朝前太监为他更衣,他吩咐,“换那件无领龙袍”,才轻松走上宝座。
他要文武百官看清楚,大燕的女主人已经归来。
从今往后,大燕御下朝臣府官乃至黎民百姓,无论何人,就连在心底动一动想把女儿塞入蘅元帝后宫的心思,都不得行!
这帮天子近臣最大的本事便是察言观色,昨日他们皆得知冷氏自西洋归来,本以为这位巧医足以解了蘅元帝的心病。
但今日之光景让他们更加忧愁,一并担忧起皇帝开始色令智昏,被狡诈的冷氏,以及她背后几乎毫发无损的绍兴冷氏族人牵制。
他们并不知,冷氏对这皇后之位早已弃如敝履。
-
被温行川箍得紧紧的冷元初只觉疲劳。
他缘何变了,从前那般冷酷无情、对她不理不睬的那个人哪里去了?
冷元初凛道:“我早已知晓我是您登帝的敲门砖,就因熙安是女孩,害陛下在先帝那费力不讨好。
如今陛下已经成为九五至尊,就请您兑现当年承诺,让我与您和离,相忘江湖吧。”
每每想起因那补汤的毒未解她便怀孕,害她的景程说不出话,冷元初的心口瞬间痛起来,悸动无解。
女子大口喘气片刻,才无力续言,“我不能和要杀我的人一起生活,我实在害怕。”
温行川皱眉直身,抚着冷元初的脸,要她仰起头直视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