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川骤紧眉心,压了压唇角。
冷元朝坐进马车后看不见二弟的身影,急忙掀开车帘,要马夫把他拽回来,别太冲动。
“砚斋,二弟!回来!”
冷元朔斜乜了眼长兄,再盯着温行川,放下狠话:
“如今认她做了女儿,她想去哪我就带她去哪!过了年,我肯定要送她走,她在大燕,我不放心!”
黑面男人扔下这句话转身走了,独留温行川静静站在幽邃的宫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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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红衣太监行成长排,战战兢兢跟在大步走回养心殿的蘅元帝身后。
小康子站在中间,趁人不注意抖了抖衣摆的雨,被贵栓从后踢了一脚,不由得抬起头,看向皇帝高大凛冽的背影。
龙袍几乎湿透,紧紧贴在皇帝的身上,衬得那猿背蜂腰更为威严健壮。
正中那张牙舞爪的赤金团龙嗔立龙目,散发着幽绿冷光,死死盯着小太监,惹得小康子打了个寒颤。
“都给朕滚出去。”
一众太监觳觫跪下,“陛下息怒。”
“出去!”
太监们躬着身子退下,只有小康子见皇帝站的地方落了一圈水渍,逆着旁人,端着盛新衣的托盘跪在地上,道:“请陛下更衣。”
贵栓走出殿门才发现徒弟没跟上来,透过门缝紧张看过来--
只见小康子高举拖盘的胳臂在打颤,但他仍没有动。
直到帝王的鞋尖转向他,小太监深深埋头,心脏就要跳到嗓子眼里--
“放下吧。”蘅元帝的语气辨不出情绪。
“哎,哎!”小康子躬着身放好,抬头看到皇帝自行解开暗扣,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压着恐惧服侍皇帝更衣。
太和殿里的气压极低,殿外一众太监更是要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蘅元帝的脾气比先帝好很多,但也不是没被…阎罗恶刹魇住,每次都因旁人提及皇后娘娘…
而今日他们都听清冷二爷说的话,那简直,简直就是,在拿钝刀子剌万岁爷的心啊!。
过了一刻钟,小康子抱着皇帝被雨浇透的龙袍走出来。
“做得好,为师不白教你。”贵栓拍了拍小康子的肩膀。
小康子摇头默默叹息。那冷二爷何必要这样伤害皇帝呢?
他家穷,为了葬父被骗去势,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负了村里痴痴等他的芳姑…
他能懂皇帝的心情,肯定是,糟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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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行川坐在养心殿的龙榻上,静静注视手心的那枚银戒环。
很多划痕,是日日所戴才会留下的痕迹。
且,摘下它时,他看到冷元初素来流畅的纤指,留了一圈红痕。
那夜冷家人团聚时的言语他都有听到。
他的姨父对秋蘅在乎得紧,却不想她二嫁冷元知。
肯定有什么缘由,让团结的冷氏族内部出了矛盾,但这些都不重要。
温行川遽然握紧戒环,一双好看的凤眸卷起狂风骤雨。
“从今往后,任谁都不能,不会,不敢把朕的爱人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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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太和殿,群臣早朝。
“吾皇万岁万万岁。”
大抵是淋雨太久,温行川今日身体不算爽利,龙袍之外披了件黄色的赤貂厚氅,沉声言:
“众卿平身。”
“谢陛下。”
温行川轻咳一声,道:“诸卿有事但奏。”
工部尚书李泰成立即出列,端举笏板急言,“昨夜雨急,城东刘家岗不少屋舍坍塌,已紧急移走村户。但现在粮食不足,还请陛下,开国仓赈粮。”
“要粮?”现在的户部尚书王朝不悦,“他江宁县不是有储备的粮仓吗?”
温行川紧了下剑眉,“此事交由江宁县令开县仓放粮即可。”
李尚书直摇头。
今晨天未亮他便被那周县令堵在自家府邸前,只道县里的应急储粮不足,拜托他在天家面前好好求求情。
李泰成感觉不对,但救人要紧,继续上奏,道:“陛下,当务之急,可先调上元粮仓应急,鼓励富户捐粮。”
朝臣瞬间窃窃私语。
若是从前指使富商巨贾做善事,还能有所回应,但现在朝中一道道诏令直指各府县约束商人举止、施加重税,这帮商贾滑头,光靠鼓励是收不来粮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