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川把她的手拽在胸口,一点点十指相握。
“朕与你从未和离,何谈无资格?”
冷元初被他一句话噎住,心乱起来。
温行川吩咐张妈妈道,“抱稳公主,随朕一道入寺。”
说罢他拉紧冷元初的柔荑,在高僧宗泐的注视下,并肩走进长干寺。
烟岚氤氲的琉璃塔遗世独立,等待故人同归。
刹那间,微光穿云洒落,如三昧真火,点亮宝相庄严的金佛。
半阖的佛眼绽出一丝清辉,穿透漫漫云雾,静静望向这对谪仙。
第42章
在长干寺的斋堂用过素斋,冷元初与温行川被高僧宗泐迎至寮房听经闻法。
冷元初脱掉外氅跽坐好,恭敬道:“这些年大师一切可好?”
宗泐合掌回道:“阿弥陀佛,感念皇后挂怀,一切顺遂。”
冷元初轻笑了下,“大师不应唤我为皇后。”
温行川猛烈咳嗽一声,旋即握拳抵在薄唇,压着嗓子轻咳。
宗泐笑而不言,为帝后备好茶水和果脯。
冷元初正在分辨这间古朴的寮房弥漫的是何种檀香,听温行川咳嗽厉害,侧首一看,见他坐在暖炉边,不曾脱下厚重的黑罴氅。
看来是昨夜淋雨,受了凉。
冷元初从袖中取出手帕,递给他。
温行川遽然抬起乌浓的眼睫,看到那皦白的指间轻盈的绢巾,抬手接住掩住口鼻,立即被那满溢的兰香包裹住。
心头瞬间淌过暖河,寸寸度化畏寒的身躯。
她还是从前的冷元初,不曾变过。
宗泐起身到另一间屋取书,独留帝后在寮房的暖席对坐。
嗓子舒服些后,温行川把绣着罗兰的手帕方方正正叠好,自然而然收在他的阔袖中,取了茶壶为她倒了杯白茶,沉声问道。
“这三年,你生活还算方便?”
冷元初正在欣赏窗牗外的那株高大的枇杷树,闻言回过神,注视面前粗陶茶杯,轻道:“还好。”
还能用什么形容?异国他乡,饮食难惯。在巴尔卡,不管男女老少皆用用刀叉分肉,对不喜油腻的冷元初而言,只能靠浑浊的葡萄酒和煮沸的牛乳咽下粗硬面包度日。
每日忙于与各路客商洽谈、与王室贵族斡旋,一晃眼竟过了这么久。
“还好……就好。”温行川想到他缺席她人生的这三载,有别的男人替他照顾她,摩挲茶杯的手指顿了下。
冷元初品一口欧罗巴难觅的白茶,抬起杏眸看向温行川。
瞧他比起从前,肤色倒是白了些,大抵是成了坐拥天下的皇帝,不必像做郡王时到处跑,风吹日晒吧。
她见他畏寒,把小茶几上的暖炉推过去一些,问道:“陛下这么些年过得好吗?”
“你不在朕身边,朕怎可能会好呢?”温行川垂首为自己续茶,语气倒是听不出任何哀伤。
冷元初顿了半晌咽下香茶,不知为何心里堵堵的。
沉默环顾这处寮房。想起之前在这里写的那个祈福牌。
看来没有菩萨看过,倒也是,她是被菩萨和神祗抛弃的孩子,又能祈到什么福呢?
她与温行川的情殇是隐匿在宫墙内的家事,于大燕的百姓而言,他们更需要一个仁明之君开辟盛世。
曩昔迄今,唯一心未改,恒为这世间帝王,求诸事顺遂,岁岁康安。。
温行川饮下几盏热茶,眸里掠过些许自嘲,继续说道:
“朕花了很长时间接受你殒命江水的事实。”
“所有人都告诉朕,你不在了,朕不愿相信。从马喇长官司到太仓,朕派了多少人去寻你,可你却躲到海外,和冷元知做起夫妻!”
男人眸光凛冽下来,“朕要姨父率大燕最快的军舰出海寻你,但他,呵,花着朕的钱,竟敢欺瞒于朕!”
冷元初沉下黛眉,急为二爹维护:“是我要他……”
“元初,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温行川知道她想说什么,径直打断她:“这三年,为何不肯给我回一封信,不肯告诉朕你过得如何?”
冷元初摇头轻言:“我不想回。”
温行川把茶杯重重顿在案牍上,死死盯着妻子彷徨的杏眼,怒言:
“你是不想回还是不敢回,或是根本不把与朕的婚姻当回事!冷元初,若真是朕想害你,你更应该回来亲手杀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