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十二岁的蘅元帝正肩负其祖父的喜爱和厚望,温裕绝不会在那个时候,行刺他唯一的孙儿。
陛下想要为皇后复仇的心思过于强烈,久而久之落了心病,最痛之时,需要咸太医的药才能舒缓……
“小康子。”如玉磬碰撞的声音传来,吓得他一
激灵。
“奴才在。”
温行川把榻角的鹿角枕推过去,“你把这个送去首辅家,给公主抱着睡觉用。”
“是。”
*
冷元初回到蒟穃院时天色渐晚,魏嫆见公主也来了,急忙把景程和莳儿都抱过来,要孩子们一起玩。
冷元初坐下来急忙问向魏嫆,“王晔还活着吗?”
魏嫆一面为冷元初摘耳珰一面回道:“他好好的呢。”
“他在哪里?受多重的伤?”
魏嫆想冷元初去了大板巷怕是见了那位触了悲,宽慰她道:“还好,他恢复得还行。”
冷元初握住魏嫆的手,眼眸闪着泪光:“阿娘莫要骗我,他真的没事吗?”
魏嫆不想冷元初太激动,立即劝慰她:“他在走镖呢,要是身体不好哪里做得了镖师?要是过年他回来,阿娘带你去见他。”
冷元初暂且宽心,母女俩再聊几句,见冷元朝掀起门帘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兔儿枕。
“阿爹真好,还给熙安带了女儿家的小玩偶。”冷元初招呼熙安,“快过来谢谢阿公。”
没想到熙安看都不看毛茸茸的白兔枕,倒是对沉默不言的景程颇感兴趣,时不时捏捏弟弟的脸。
冷元朝走近些把兔儿枕塞给冷元初,道:“这是给你的。”
“给我的?”冷元初惊讶眨眼,看了看这精致的兔儿枕,再望向魏嫆。
魏嫆也没想夫君会带这么个哄人的玩意儿给女儿,打趣道:“你爹爹还把你当成三岁姑娘呢。”
冷元朝怔了下,揉了揉太阳穴哂道,“总觉你还是小女娃,都忘了你都是孩子的母亲了,时间不等人,我也是老了。”
冷元初心田花开,贴了贴兔儿枕上的绒毛,笑得很幸福,“阿爹才不老,不过爹爹,您见过我小时候?”
冷元朝摸了摸冷元初的头,语气和煦,“你小时候,总来县衙门找我玩。”
这是魏嫆都不知道的时光,她斜倚一旁,静静听夫君回忆往事。
冷元朝隐去来自秋家的信息,挑着只属于一大一小的光影碎片开始讲起,“我做知县那时你和熙安公主一样大,在家里呆不住,我便带你到衙门听案子。”
其实是他做溧阳知县时,时年四岁的秋蘅生母过逝。秋郅办了丧事急赶回绍兴为穗康钱庄做事,把她交给秋家老太太。
奈何这位祖母膝下孩子多,又有些重男轻女,放任她在秋家所在的围岗村里乱跑,经常玩得一身土,也没人管。
冷元朝偶然知道此事,当即决定把小姑娘带到自己空荡荡的家里,既是帮至交照顾独女,亦是安抚他破碎的心——那时的他是失妻丧子的鳏夫,无可避免在小姑娘身上寄托对爱人的情殇。
“那阿爹,我那时乖吗?”冷元初看着兔儿枕,渐渐出现在一处枯昏暗油灯下,她趴在案牍上,瞧着清俊的冷元朝整理厚厚的书信时流下一行泪。
她抱着兔儿枕爬过去为他擦泪,把她最喜欢的小兔儿塞给他。年轻的男人怔了下,把小秋姑娘紧紧抱在怀里。
后来,男人牵来一个穿着金丝锦缎的小姑娘要她们做朋友,却再没有回来抱抱她。
从她与那个小姑娘拉住手的那一刻起,她们便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一同吃一同住。
她带着她在山林里奔跑,摘野果喝山泉,一个像是老祖宗的老太婆知道这件事边打她的屁股边骂,“你疯玩就算了,不要拉着她!她的命比你金贵!”
后来她才知道何为“金贵”:当她出现在手帕交的闺房,打量那直抵苍穹的金树烛台,瞧着桌面那些精致到让她舍不得碰的点心被乌泱泱的家仆倒掉,隐隐自卑于她与她并不一样:她来自簪缨高门,她出身瓮牖乡野。
“蘅蘅,要不要吃糖?”那个姑娘在假山前张开手心,露出有两个白色的糖丸。她们很早就约好的,有什么都要共享。
她开心取了一丸含在嘴里,那是她吃过最甜的糖果。
不久后她突然堕入盲瞽,惊恐着去寻小姐妹时,她似乎遇见了一个弥漫血腥气的男孩……
一个激灵让冷元初回到蒟穃院的芙蓉堂,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