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情绪难调的男人,不配做她的夫君。
“这样的皇室,谁愿意来便来吧,温行川就算是个明君,也偿还不清他祖父造的孽,况且他对我,比暴君还残暴,比昏君还昏庸。
我是有福之女,才不进无福之门。”
冷元朔点点头表示认同,忽然想起什么,语气沉下来。
“可是初儿,你与行川还有一双儿女。”
冷元初遽然直起身子看向男人,郑重解释:
“孩子的事情我已经想好了,我接受不了他对熙安那般苛刻,把一个小女孩该有的天性都磨没了。”
倏想起深夜里她使尽法子哄女儿,熙安都垂着眼,咬着薄薄的下唇郁郁不乐。
有一次熙安以为她凶了她,慌乱爬下椅子,对着门背起《论语》《孟子》……
不敢想,温行川到底怎么苛待的孩子,能让熙安害怕成这样?
她小时候是因寄人篱下而敏感自卑,女儿衣食无忧,为何会活得像
惊弓之鸟?
“二爹,我不想熙安背负什么储君帝位压抑天性,她不仅仅是温行川的孩子,更是我辛苦怀胎生下来的。”冷元初语气不善道,“先帝对温行川做过的事,我不想他在女儿身上重演。”
“我要把熙安接出皇宫,二爹可不能拦我。你若向着温行川不向着我,我就不和你好了。”
“……”冷元朔眼看姑娘情绪愈发愤懑,一时踌躇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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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鸡鸣寺,冷元朔带着冷元初寻到那位慧祥师父,却被碰了一鼻子灰。
“出家人不打诳语。”慧祥师父听闻来意后,打量一眼冷元初,行礼说道,“华严经有云‘身在红尘之中,事来则应,事过则无’,佛法讲顺应而为,施主莫以法事之行,违逆事实。”
冷元初瞳仁一缩,“事实?”
冷元朔一惊,急忙拽着冷元初离开佛堂,在下山的路上谈天聊地,试图移走她的注意力。
冷元初哼哼应着,脑海里却浮起温行川手腕上的天珠。
在养心殿看到天珠那一刹那,鼻息立即飘起浓重的血腥气,让她在温行川面前过了呼吸。
脚下一软,冷元初在山路险些崴脚,被冷元朔扶到一旁石凳坐下。
“二爹真的没有事情隐瞒我吗?”
冷元朔压下情绪,“没有。”
“那,慧祥师父何故言‘事实’?”
冷元朔被噎了下。
冷元初努了努嘴,拽紧冷元朔的氅边,可怜巴巴道:“您不能骗我的。”
“我怎会骗你。”冷元朔抬手蹭了蹭她的脸颊,正想要编句瞎话蒙骗过去,忽然被冷元初握紧手。
这只手,和在祠堂递给她馒头的,很像……
是他?
*
冷元初被带到蒟穃院还没坐稳,就被拉上回绍兴的马车。
魏嫆抱着两个男孩和冷元初坐进同一个马车里,解释一嘴,“你爹向皇帝告了假,我们正好早些回绍兴过年。”
冷元初把景程接过来,摸着儿子的头回道:“阿爹不早讲,我还没备好礼。”
魏嫆凝了须臾,笑道:“我都准备着了,不用你操心。”
见冷元初陪两个男孩玩,魏嫆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早朝时,冷元朝得知她夜宿养心殿,当即决定提前告假回绍兴,就为了让女儿离温行川远一些。
魏嫆叹息,他这个性子,说好听些不与人争执,事事都在心里筹算铺陈,讲难听些,他做决定不容任何人置喙,就像她才送走温琅就忙起归乡的置办,两个时辰不到就坐在离开江宁的马车上。
想到山阴县冷家那阴森森的祠堂,魏嫆心口梗了一下。
她从没和夫君说,当年卫家落难,冷家的长老集体来到江宁,要求冷兴茂把她按族规沉塘,换冷氏全体族人性命。
到现在她还记得,二十年前他们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站在她面前,要她为了冷元朝考虑,千万要自行了断。
这帮人面兽心的长老又想她死,又不想手上沾了人血,现在回想,冷兴茂也是这种人。
那时她太年轻,被他们威胁恐吓乱了方寸,在冰天雪地里跳进镜月湖寻到渠口逃难,哪里知道,那时的冷元朝早已给她备了一条生路……
她是因为爱冷元朝才会回到他身边,愿意与他白头到老,但她不想和绍兴的冷姓族人再有什么来往。
只是今岁冷兴茂要大搞祭祀,要求他的子女必须回去撑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