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快疯了。”
冷元初眼睫微动,旋即垂下头。
“可是,陛下,我心里有他。”
冷元初一句话如三九天的寒风掠过男人的头皮,泛起细密的疙瘩。
“呵。”温行川靠近些,双手撑在冷元初的身侧,一眼不错盯着她。
冷元初心伤口苦,哀怨道:“他对我有抚养之恩,有教导之恩,亦有救命之恩。我虽无法接受他对李昭漪的安排,但他对我的一切,是我想象中一个夫君该有的。陛下不知道,他是钱庄的大东家,不拿出些威严的气势是振不住那些功高倨傲的掌柜,独对我,留着最长久的耐心,儿时的我,真的把他当成生命里最耀眼的一束光。”
冷元初从荷包中拿出那枚满是划痕的银戒,低着声音:“陛下,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温行川注视着冷元初,心脏又在隐隐作痛。
想说他不在乎,可又有哪个男人会接受,妻子心里藏着别人?
你把朕当做替身吧。
他差一点宣之出口,还是在替身二字滑出唇角时止住。
他不至于亦不甘成为替身,况且,那冷元知是伪君子,他为何做他替身?
冷元初,他的妻子,能坦然讲出这句话,说明她已经把他当做亲近之人,比起从前为了冷元知,偷偷摸摸进书房翻他的东西,要强。
“愿作江畔蒲草,纵经霜雪不离堤岸;甘为中流砥柱,任浪打风吹矢志不移。”
温行川低吟的声音如江水,倾诉起他隐藏多年的情绪:
“你在那封信中说,‘祈蒙殿下垂怜,愿溯流而上,寻君心归处。或为君执桨,共泛沧浪,或作舟篷,替君遮风。’”
冷元初脸颊微红,这是她收到拒婚书时,回寄给温行川的那封情书。
温行川能将那封信倒背如流:“‘纵使世人皆笑妾痴,妾愿与君长相厮守,虽九死而不悔,望殿下恪守婚约,共守山海之盟。’”
“别再说了……”冷元初鼻尖一酸,捂住温行川的唇,别过脸不愿再听。
手被温行川抓住,移到他的脸上,指尖被他的泪沾湿。
“蘅蘅,婚前你是这般与朕所书,你忘了吗?”
“那时是我蠢笨,只以为爱能克服你我陌生的曾经,我很肤浅,只看皮囊便误以为你是好人。”冷元初嘟囔回道。
温行川突然笑了出来。
“那朕努力,让你在皮囊之外,也能爱朕。”温行川吻过她的手指,再十指相扣,认真道,“朕终究有一天先你一步老去,若不在这之前让你爱上朕的灵魂,可真是没法过活了。”
冷元初望着温行川,久怔不语。
初见时她十七,他二十二,如今他已二十有六,曾经眉眼疏朗,鬓角如裁的面容,如今棱角愈发冷硬,眼尾泛出浅浅细纹,唯独没变的,大概就是,对她的那份执着吧。
“朕做这个皇帝,爱你,爱民,只是民不爱朕,你亦不爱朕,朕如今这般年岁,竟开始有了孤家寡人的寂寥。”
温行川拥着冷元初,望着窗外尚未长出新芽的那棵桂树,诉说着一直困窘在心口的压抑:
“大燕的百姓对朕积怨已久。此前重商,让各地多了很多新的势力,你亲爹在朝中盘踞,二爹又为商人讲话,朕想平衡百姓与商人,最大的阻碍就是他们。”
温行川知道民间对他意见颇深,横不行,竖不行,如今又冒出个前朝太子,弄出几多风波和民乱。
回江宁后他几乎全部时间都用来布置沿海兵防,但大燕的腹地开始不太平,精神最疲乏时,他也想和妻子诉诉苦。
“蘅蘅,朕若说不介怀你与冷元知的过往,那是朕在说谎。但朕想陪你走过十年,二十年,到那时,朕决不会让你抱怨说,嫁给温行川是这辈子最错误的选择。”
冷元初插一嘴:“我嫁给你那时,没有别的选择。”
“至少你没逃婚。”
“我知道陛下你逃……”
“没有的事。”温行川脸色淡定。
冷元初皱眉,他怎变得厚颜无耻起来?
“你不必惶恐被冷元知抛弃,他算个什么鸟东西,年龄又大,体力又不好,受点伤到现在都没好。朕告诉你,你现在只需要做两件事,一,做朕的皇后,规劝朕,把大燕治理好,二,把孩子们好好养大,不让你我家族的悲剧再发生。”
温行川捧着冷元初的小脸,亲了一下她的鼻尖,“你有气可以撒在朕身上,不要伤害熙安,她……很敏感,你若不要她,她会哭的。”
冷元初侧过头,忍住眼泪。
昨日册封前,她是在蒟穃院,被魏嫆亲手上妆点唇,送嫁皇宫。
“阿娘,我不是阿爹的亲生女。”冷元初穿着凤袍,试图为冷元朝辩解,“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