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蒙难,孤率满朝文武力保二老,却触怒父皇猜忌之心。此事如鲠在喉,岁岁年年难消郁结。
经年累月,孤渐于情爱忠义之间,进退失据,汝之悲痛,俱鞭笞孤身,纵使以死谢罪,亦无颜见林公夫妇于泉下。
孤辗转甚久,拟以命相殉,是以自永康十二年起,将政事册籍与璀华阁秘宝尽付川儿,聚吾之政治遗产,助琅弟登基,使卿母仪天下、川儿荣登储位。
而今父皇密旨至,诬孤以叛国之罪逼令自尽。孤宁绝食明志,亦不愿背负莫须之冤。事已至此,再无转圜,惟愿卿莫为我垂泪。
今孤气力衰微,恐难与卿见最后一面,此书托琅弟转交。孤早知他暗中筹谋策反,望其得偿所愿,早登九五之尊,还卿皇后之位。
婉淑,务与琅弟白首偕老,此乃孤最后的祈愿,九泉之下,亦可瞑目。」
林婉淑把信轻轻叠好置放在桌案上,随即起身,绕过儿子儿媳,奔向内间痛哭。
她才生下川儿时,曾听人隐晦谈及温珣不肯娶妻纳妾是因为她,但那时她与温琅夫妻感情甚浓,没想过温珣会在爱她与不枉负旁人之间,做出如此决定……
他借这封信,让她彻底明白,他是为了让她的血脉继位,舍弃了自己的一生,何必呢,珣哥哥,何必呢!
冷元初悄悄走过来,扶着门边看着痛哭流涕的婆婆,不知她可否顺了嘉明太子的遗愿,与公公重归于好。
总之,她心里卸下一块石头。
回身走过温行川的身旁,冷元初站在踏垛,看着宫殿门前那株红梅开得正艳。
她在等温行川带她离开此地,却突然被男人揽过肩膀,按在怀里。
“朕知晓你夜间所言何故,但朕会不让你像伯父那样进退两难无辜牺牲。”
冷元初轻轻抬头,望着温行川眼中的血丝,寡语放久,将脸埋在他的怀中。
第92章
天牢里,温琅提着酒寻冷元朝。
“送行的酒?”冷元朝正盘膝坐在牢狱里的竹榻上,对着透光的窗口静思,听到动静侧身,瞧见从前的死对头手里这两坛酒,扬了一下唇角再嫌弃摇头。
“去换壶龙井来,我不爱喝酒。”
“敢和太皇这么讲话的,也就只有你冷雪堂冷大人了。”温琅倒是不气,要侍卫把桌案支起、摆好酒杯,同样盘腿坐了下来,亲自为这个亲家公倒酒。
“孤听说小妧因为初儿,和你大闹一场?”温琅眼眸里难得流露出鄙夷,“你的人品,孤实在是不敢恭维。”
冷元朝压了一下唇,以二指掐住羊脂玉杯,扬首饮下,只觉满腹辛辣酸苦。
“那姑娘是义女,我冷元朝一辈子都不会辜负昀昀的。”冷
元朝抬起眼睑鄙睨温琅,“若我是你,当年就算被温裕打死了,也不会纳李希燕进府。”
冷元朝一句话戳中温琅痛处,温琅越过桌案攥住冷元朝的衣领,被冷元朝一挥袖子,攒足劲推开。
冷首辅愤言:“我在太原府听说林府出事后急赶回来,那时婉淑已经被关进宗人府了!我当时就向温裕求请让婉淑到定林寺带发出家,你可倒好,让我被温裕驱逐出了江宁,我就算有心也无力助你和她!若不是婉淑自己坚强,强撑着与你过七年糊涂日子,早就该与你和离了!”
“够了!”温琅的声音在整个天牢回荡。
两个快到天命之年的男人,一并低头,对坐沉默。
还是冷元朝先打破了僵局,揉了揉眉头惆怅道,“我要昀昀去查的事,也不知她办得怎么样了,你要是有良心,别去她那里讲风凉话。”
冷元朝拱手:“算我求太皇了。”
“她去查什么事?”温琅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越过方才不愉快的话题。
“我怀疑蘅姑是冷家人,但这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冷元朝讲着讲着,突然恍然大悟道,“温行川是比从前城府深沉,这件事他早就算得稳准!”
温琅皱起浓眉:“何事稳准?”
“他让蘅姑以秋氏身份入宫,也算让她躲过一劫。”冷元朝长叹一口气,再饮一杯酒说道,“既然他羽翼已丰,老臣我也可以放心去了。在九泉之下见到珣哥,至少不会被他斥责没好好辅佐行川。”
温琅正撑地斜坐摩挲着酒杯,沉默一会言道:“温裕过去挑拨孤与珣哥的关系,你知否?”
冷元朝一边为自己续酒一边言道:“你温家的事情,我一个外臣如何料到?过去我见你在朝堂上三番几次挑衅珣哥,替他与你争论,梁子就这么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