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些是在等这案子最终怎么判,有些则是在好奇这判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县衙的告示由吏人贴在石壁上,众人一拥而上,议论纷纷。
有说县老爷明察秋毫,也有人说季无虞是乱判一通。
季无虞坦然地接受一切的目光,转身想要离去。
“季大人!”
有人叫住了她。
季无虞回头,是刘慧娘。
她瞥了眼人群,又看了看刘慧娘,示意她上来,刘慧娘忙走上台阶,又朝季无虞行了礼,说道:“慧娘谢过大人为慧娘做主。”
“分内之事,不必言谢。”季无虞淡淡地说道。
“不,不是的。”刘慧娘似乎有些激动,说道,“本来一开始民女那个弟弟说要来告民女时,民女心里都没个底……”
季无虞想到她那日在公堂的气势,忍不住一笑。
“可大人当时和民女说,会为民女讨个公道,民女这才心安些。”刘慧娘说着说着便忍不住流了眼泪,说道,“多谢大人,如若没有大人,只怕是我娘的那些钱都要落到那人手里了。”
季无虞见状连忙拿了帕子为她拭泪,刘慧娘这才止了哭声,朝季无虞仓皇一笑,说道:“我可真是不争气,没承想还是哭了。”
季无虞闻言轻笑一声,柔声说道:“哭又没什么的。”
“我父亲是个窝囊的,家里一总被大伯家挤兑着……我娘从小便和我说要坚强些,一弱了便会被人欺负。”刘慧娘说完吸了吸鼻子,将又要落下的泪珠憋了回去,似乎是觉得氛围过于悲怆,又打趣道,“等我大时反倒说我没个女娃娃样。”
季无虞轻声笑了笑,说道:
“你娘,是很好很好的人。”
刘慧娘将头垂了下去,点了点头。
“她叫什么名字?”
刘慧娘抬起头来,望向季无虞,脸上似有不解。
“之前看你们写的那些和叫的那些,不是说是刘氏便是说刘夫人。”季无虞淡淡地说道,“有些好奇,她的名字罢了。”
“我娘,唤做薛若兰。”
“兰乃花中四君子。”季无虞说道,“你娘的名字,好听的。”
“谢大人夸赞。”
季无虞将刘慧娘送走后,转身走进县衙,衙内各司其职,季无虞却伫立在庭内脑中回想着自己与刘慧娘的对话。
柔弱不是错,刚强更不是。
错的是将人的眼睛蒙住了的社会,错的是多往前走几步路便会被人用铁链拴住脚脖子。
留葵看到季无虞站在那发愣,便迎了上来,轻唤了一句,“季大人?”
“嗯?”季无虞回过神来。
“您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季无虞像是在掩饰什么似地轻声笑了笑,边和留葵一起往后院走去,边吩咐了她两句,“按照我之前教你做的,将这件事在沅水多加渲染一波,记住,一定要侧重于这件事是合理合法的……”
说着说着,季无虞又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顺便,刘富贵对他娘不孝这事传得越广越好。”
“可这……毕竟是人家屋头的事。”
“那他置他老娘于不顾,还想着夺人钱帛时怎么没想着这是自己的家事?”季无虞冷笑一声,轻瞥了一眼留葵,说道,“你呀,还是太讲理了。”
“什么意思呀大人……”
留葵人长得乖巧又听话,除了问题多了点,没什么别的毛病。
想到这,季无虞便无奈地叹口气,说道:“我读过很多书,也见过很多人,那些高坐庙堂之上的人,那些躺在史书里由人供奉,瞻仰,顶礼膜拜之人,从来就不会是什么真正的好人。”
那些人,他们居功自傲,将人踩在脚底下,用所谓的……礼法道义,圈养着仰视他们的人,这样的人怎么配自诩为圣人呢。
可偏偏只有这样的人,才是制定规则的人。
想到这,季无虞忍不住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那大人想成为好人还是坏人呢?”
“我不想成为好人。”
季无虞瞧了她一眼,轻笑一声,话说得坦然,朝她眨巴了两下眼睛,说道,“做好人太累了。”
“可奴婢瞧着大人,是个好心眼的。”留葵语气真诚,说道,“奴婢虽跟了大人时日不长,可大人待人接物从不端架子,这些奴婢是瞧在眼里的。”
季无虞失笑,说道:“本官还以为你会觉着我有多凶呢。”
“大人是个很温柔的人。”留葵语气坚定,说道,“刘家姑娘这事儿,我虽不懂,一开始呢也不理解,可后来想了想还是攥在手里的钱最暖和,大人是真心为刘姑娘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