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和孙主簿就这样,看着自家县令,每天定期来县衙翻翻文书,呆不到一个时辰,也不知道是不是乱翻还是真看了,时间一到,自动溜走,见不到他人。 不是他们没劝过,而是这个上司,每一次说他,总是嗯嗯嗯你说的对,结果第二天,该干嘛干嘛,主打一个虚心认错,死不悔改。 这个新来的县太爷,是个不管事的纨绔子弟,天天正事不干,就知道遛狗逗鸡,但有些事,不得不县令来啊,陈县丞看着一天天过的时间,盯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心态,找上了许行知。 “许大人,现在快要到春耕期了,应山州那边给了命令,官员必须亲自去各村劝农桑,这截至时间也快到了,大人您还是得走一趟啊,不然上面怪罪下来,大家都吃不消。” 看着陈县丞恳切的眼神,许行知都不由得心虚三秒:“这行啊,你早点跟我说我那不就早点去了,不过整个县城可是有七十多个村落,每一个都要去吗?” “当然不是。”陈县丞解释道:“我们这边大致分为东西南北厢,还有就是以县衙为中心的一片区域,除去东厢十七个村,其余都是十六个,一共六十五个村子,您每个厢挑一个村去,表示一下意思就行。” “老陈你是哪个厢的?” “我是南厢陈家村的。” 许行知笑眯眯的拍板:“那我们第一站就去陈家村,刚好前几天我要的东西给做出来了,没迟呢,老陈,你去叫老张头把牛车开出来,我叫书白去拿个好东西。” 陈县丞惊讶于他的雷厉风行,点点头:“我这就叫老张头和孙主簿,再带两三个衙役吧,毕竟是您第一次出去。” 见他没有反对,陈县丞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安排了,孙主簿肯定要带上一起的,不然回头就要被记上一笔,至于许行知说的好东西,则完全不在意,他这个上司随意自在惯了,自己得稳住,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县衙就得散。 许行知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在意,他在县衙里这么久,可不是什么事都没干的。 仓库里那些租借给百姓的农具他都看了,都是简单粗糙的长直辕犁,回转困难,耕地费力,他聪明的脑袋瓜子一下就想起来贯穿整个华夏的神器,改良犁具——曲辕犁。 4 第4章 陈县丞在一众衙役中挑挑拣拣了四个强壮有力的小伙子,谁知老张头一看就给否了:“县丞大人,我知道您的想法是好的,但问题是,我们只有一头牛,最多只能带六个人。” 现场一瞬间陷入了沉默,就在这时,许行知带着书白从外面走进来,看见一群人傻楞在那,好奇道:“怎么了?” 这句话像是接触了什么封印一眼,大家顿时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孙主簿想着找个话题岔开,视线扫过一圈,被许行知后面的书白给吸引了,准确的说,是他手里拖着的一把犁。 现在正是春耕时,仓库里犁具的出借都是他在管,自然认得:“大人是打算带犁去,亲自下田做表率,以示重视春耕吗?” 许行知倒是没想到这茬:“亲自下田做表率行,但是我可能没那么熟练,到时候别被嫌弃不会干活,反而造成拖累了。” “大人愿意亲自下田劝农桑,是南新之福。”旁边一人奉承道,不过这犁这么大,看着也沉,怎么都得用板车拉:“大人若是想要用犁具,陈家村也是有的,用不着自己带着去。” 这话说的直白,许行知示意他们仔细看:“这可和传统的长直犁不一样。” 孙主簿细细观察了一下,这犁看着就很精巧,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将直辕、长辕改为曲辕、短辕,并在辕头安装了犁盘,上手摸了一下,发现犁盘还是可以转动的。 在场的都不是什么大户之家,都是种过田的,也能看出一两分门道来,犁架看着变小变轻了,适宜调头和转弯,操作灵活,改进的地方确实精妙很多。 孙主簿在心里斟酌着,怎么才能更加委婉一点,不打击到县太爷一颗火热的为民之心:“这犁自然是精妙无比的,若用在田地里,瞧着就比原先的犁好用,就是有一个小问题。” “整个县里面,都没几头牛,但耕犁这东西,得用牛,很多老百姓觉得不好用,还不如直接用锄头,也就费力了那么一点。” 许行知一怔,陈县丞上前道:“大人为国为民的心天地可鉴,只是初到南新县,不太了解情况,老百姓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感动于大人的良苦用心。” 好家伙好家伙,这话说的有水平,许行知等他们一圈话说完,才笑意盈盈的眨了眨眼,面冠如玉的脸上充满了无辜:“可是这架犁,一天能耕两亩地。” 你在骗谁呢,没种过地不知道一亩有多大是吧,做什么白日大梦。 就连陈县丞和孙主簿原本带着笑容的脸也一下沉了下去,心里一直在暗示自己:这是你上司,你的顶头老大,不能骂不能骂不能骂! 老张头听到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却是不买账,眼神微暗,一股邪火直接窜上来,嗤笑出声:“大人没种过田吧。” “是没种过。”从小在国公府长大的许行知没种过,现代现代机械化全部普及了,种子肥料农药街上到处都有卖,土壤粉碎机、谷物条播机、割稻机等等,更是没碰过。 唯一接触到田的时间,是他奶年纪大了,就爱开垦出那么一点地,种萝卜番薯毛豆辣椒白菜之类各种各样的小菜,种类多但量少,他寒暑假回家帮忙撒种子和浇水,不算会种地。 “那就是了。”老张头面色冷漠,说出的话格外犀利:“既然不懂,就别在这给装什么大头蒜,您可是大人物,我们下面的小虾米,怎么敢说一句不字。” “要是被这犁搞坏了田地,你知道有多少人会被饿死吗,前年旱灾、去年虫病,大家伙都在地里捏虫子,整个手又痛又痒,最后还是歉收,甚至连今年的种子都是赊欠出来的。” “老张!”陈县丞打断他,老张头冷静下来,有一丝后悔,但既然都冲动了,肯定也留不下来,干脆骂个痛快。 “我还是县里的衙役,我们家就已经这么难了,家里遭难卖儿卖女的多少,你们这些当官的眼睛都长在脑袋上,嘴里说着民生疾苦,真正又有谁懂。” “你们这些人,只能听好话,爱拍马屁的那么多,自然有的是人说给您听,我在这也撂下话,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走就是了。” 看着老张头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许行知面容自若,完全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愤怒:“你就这么走了?骂我一顿,在这里逞英雄,丢了活计,我这个狗官可是什么损失都没有。” 老张头骄傲离开的步伐一顿,眼睛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