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连煤饼也是如此。
如今外头煤铺子卖的煤饼都学着她戳孔了。先前人人都不信偷工减料的煤饼能烧得久,但姚小娘子真就“偷工减料”地用了一整个冬日,夹巷里的人家也渐渐发现她真能一只煤饼烧一整日!
于是将信将疑地学着用,很快便传了出去,这“蜂窝煤”用下来,就是又省煤又烧得久,真是奇了。
也就姚小娘子心思活络,才能想出这样多细致省力的杂货来。
卢昉张望了许久也没见姚小娘子出来,院子里似乎也异常安静,唯有姚博士逗狗的嘬嘬声。
他便又把目光放在这拖地的仆人身上。
他是杂货铺的常客,自然也见过这人,他应当是林家的仆人,不过他也总在姚家干活。
林姚两家亲近得几乎不分彼此,尤其林家的正门其实在外头,但就没见那门打开过,林闻安好像也已忘了自家还有个大门,一直都从姚家进出。
卢昉瞧了半晌,记不起这仆人名姓,便唤道:“小哥,姚小娘子可在?”
丛辛抬起头来,见有客来,忙将墩布倚在墙角,抹了把汗,又把手往身上绣着“姚记”和眯眼兔头的围裙上擦了擦,过来答道:“姚小娘子去兴国寺了,郎君要买什么?我与郎君取便是。”
今日正是兴国寺年前最后一场万姓交易。
正如丛辛而言,姚如意一大早便背上欠款和一盒“仙贝雪饼”的样品,牵上大黄,雇了车,带着三寸钉去兴国寺了。
这回她不仅是去进货的,还要主动去找无畔。
吃了她的辣片儿就跑可不行!
车轮辘辘,姚如意抱着她的仙贝雪饼坐在车里,望着车外来往的行人,想了想如何说服无畔的师父,思绪莫名又想起林闻安,心里嘀咕:这黑胖皇帝也太狠了,二叔一上班就叫人通宵加班,好几天住衙门不回来。
那日林闻安说不必等他,他或许夜里也回不来。果然。他不仅当天没能回来睡觉,第二日第三日也没回来。
丛伯倒是回来过一趟,拿了几套二叔的叆叇和换洗衣服走,还特意与姚如意说,二郎交代了让告诉她的。他被官家留在宫里了,现已开始忙着捣腾军器监的要紧事,只怕没个十天半月都脱不开身。
“还有一桩大喜事!”
说完这些,丛伯又十分与有荣焉,掏出一块圆圆的五两银饼递给姚如意,脸都激动得红了:“二郎说,官家也尝了小娘子的脍饭,还夸小娘子手艺巧,还劳小娘子再做些来呢。没想到,小娘子的吃食竟入了官家的眼!”
姚如意不满地撇了撇嘴,那是她专挑出来给二叔吃的!如今倒好,只怕没几口能进二叔嘴里。
再瞥一眼那躺在丛伯掌心的圆圆银饼,又不禁露出了一点古怪的、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
五两银饼。
她瞬间便想起书里的剧情:女主沈娘子头一回去给官家做御膳时,官家抠抠搜搜就只给了她五两银饼,令她震惊了许久。
但对姚如意而言,五两银买她的寿司可不少了!
看在钱的份上,她还是做了一大盒的寿司,又煮了一大罐关东煮,还烤了一炉肉肠、鸡蛋汉堡,把她这“路边摊组合套餐”硬生生装了三层的大食盒,再拿棉围子裹了保温,便叫丛伯捎进宫里去了。
之后,直到今日,二叔又没消息了。
姚如意坐在摇晃的车里,捧着腮,惆怅地长叹了口气。
唉,二叔何时能回来呢?
院子里都觉着冷清了。
直到远远望见了兴国寺那恢宏气派的山门,她才又重新抖擞起精神。
不想二叔了,挣钱去!
整了整衣冠,左牵黄,右抱饼,姚如意大步流星地进去了。
第39章 谈合作 大宋仙贝
兴国寺山门前挤满办年货的香客,满目攒动的人头。神符摊、干果挑、篾灯笼担密匝匝挤得针插不进。年货摊子排作长龙,竹箩里堆着花生、炒瓜子、糖渍栗子并各色果脯;年轻货郎立在条凳上,颈间累累垂满各色灯笼,手中擎着绢面灯,扯着嗓子吆喝:“新糊的灯,防风又透亮嘞!”
尾音拉得又长又亮,跟着山风飘远,越过三大殿便散了。无畔把芦苇杆做成的钓竿架在破蒲团上,捧着肉嘟嘟的腮帮子,盯着放生池里东倒西歪的残荷茎秆发呆,他的师兄法峻、法明前阵子也跟船去了桂州。
都没人陪他玩了。
池子里冒了个水泡,无畔急急提竿,钓线却勾住了枯荷茎,扯起来一看,只有几根腥臭的烂水草。
“好生没趣啊……”无畔又坐了下来,捡了几颗石子,提不起劲头地往水面上丢。不知师兄们带的艾草够不够?他先前还特晒了一簸箕的陈皮,却都忘了给师兄们塞到药箱里了。
“混账东西,前头都快忙得要上吊了,叫你在外头给信众分香,你竟在这儿偷懒!”身后突然传来个破铜锣似的嗓音,吓得无畔浑身一抖钓竿都甩进池子里了,玄嗔怒气冲冲从门前转过来,两撇浓眉拧成一团,眼眶发乌,高高的两块颧骨配着长下巴,天生一副怒容苦相。
无畔见着他便一缩脖子:“师父……”
“叫你偷懒!佛像擦了吗?账送去了没?”玄嗔每问一句,无畔便摇一下小光头,气得他一巴掌呼在他圆溜溜的脑门上:“真是好样儿的,什么都没做,你一人躲这儿来作甚?”
无畔可怜兮兮地垂下脑袋。
玄嗔见他这模样就猜到原因了,一把拽着无畔的后脖领子,把人像提溜鸡崽子似的拉了起来,大力把他蹭得脏兮兮的僧袍拍了拍,浓眉依旧拧着,嘴角却往下耷了耷,生硬地安慰道:“法峻他们可比你强多了,不会有事的。过了年想来就回来了,用不着你操心!走,回了!”
师徒二人正要转身回去,西廊处正巧传来急促的脚步:“无畔师弟!无畔师弟!”打杂的智圆手里还拎着笤帚,喘着气和玄嗔见了礼,便道:“山门前……山门前有位女施主,说是专程来寻你还利钱的呢!我叫她交给长生库里当值的师父便是,她却定要寻你。”
无畔怔了怔,立刻想起是谁了,两眼一亮:“是姚小娘子!”
真是罪过!姚小娘子先前还指望他帮着跟师父传话呢,结果叫师兄们南行的事儿一岔,他给全忘了!
玄嗔蹙眉道:“何人?”
毕竟吃人嘴软,无畔趁机便替姚小娘子大力推介起来:“师父,是国子监那个姚博士的孙女儿,她还账可爽快了!上回徒儿去,捎回的那辣片儿便是她做的,师父觉着味道如何?法峻师兄当时说极好吃。”
玄嗔冷哼着一甩袖子:“法峻的嘴里,能有什么是不好吃的?他喝水都说甜,喝风都觉着饱。少来糊弄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