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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子监开小卖部 第72节(2 / 2)

程书钧低下头去。

“你读了这许多年的书,三岁就开蒙,娘狠着心送你进私塾读了三年,六岁考国子监童子试,你一举便过了。可你爹却死了,往后都是我们母子二人苦熬过来的。你读书辛苦,娘看在眼里,可你不能轻贱自己啊!”程娘子训斥道,“平日便罢了,十年磨一剑,是鱼是龙便看明日了,难道你要叫这许多年的辛苦白费不成!如今竟分不清何事要紧,何事该做么?你多大了,这些道理还要娘来教你?”

程书钧攥紧了拳头,咬着唇,半晌用力摇了摇头。

“如意是个好女子,娘知道。”程娘子看他那样子,更是恨铁不成钢,干脆挑明,“你对人家的心思,娘也一清二楚。但娘也知道,如意的心思,你也一清二楚,是不是?那你又何苦做出这副样子来?你明明知道不可能了!”

程书钧整个人一震,抬起眼来,有些惊惧又慌乱:“娘……”

程娘子哼了一声:“我是你娘,又不瞎!我一手拉扯大的儿子我要是看不出来,我真白活了!”

程书钧便又像被抽了脊骨,颓然弯了背脊。他垂着眼,自厌道:“娘说的话我都懂,我也晓得……可我……没出息,总忍不住,总……”他忽然一顿,眼角一湿,泪竟应声而落。

程娘子见了,心里也难过起来,踌躇半晌,还是伸手轻轻搂住他肩膀,缓了口气道:“阿钧啊,慕少艾并不可耻,你这个年纪也是常情。但你要知晓,这世上千千万万人,一举便能寻得共度一生的人何其难。你看九畹阿姊,两次都未能与夫君长久,她的良人又在何处呢?你才十七,比如意还小两岁,怎知自己的命定之人在何方?如意虽好,却显然不是你命中之人……你要知晓一个道理。”

她说着,伸手将程书钧深觉羞愧而死死埋下去的脸扳过来,用力揩去他脸上的泪痕,语气却放得温和:

“就好比你见着山涧溪流中有一尾华彩熠熠的小鱼儿,”程娘子缓了口气道,“你想挖个沟渠,将它引入自家的池塘中,可它却宁愿逆流而上,去旁的水域栖息也不愿到你那儿来。为何?那是因你池水尚浅,四下荒芜。所以你要挖塘、要蓄水、要栽莲,让自家池沼丰茂清朗,待到水暖风清,便会有小鱼儿愿意游来了。到了那时,你无须强求,它也不会游走的。”

程书钧垂了眼睫,轻声道:“可是,不是那尾小鱼了。”

程娘子揉了揉他脑袋:“痴儿,可你除了那尾小鱼,还得了一池碧水、莲叶田田、晴光映日,不再是那等无人问津的荒塘浅洼了。你变成了这般清朗丰茂的所在,自然会引来其他一样灵秀、一样华彩且恋你池沼的鱼。你对于眷恋你的小鱼而言,亦是独一无二的渊潭啊!又何必总惦念着那尾萍水相逢并不属于你的?人生在世,本是一边得意一边失落的,缺憾是常情,你要受得起,要挺直脊梁。”

“莫怕,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在娘心里,伤心了弹弹泪也无妨,只是流了泪也要打起精神来。”程娘子直视着他,“若是平常,娘也不絮叨这许多,由着你伤心也好,气馁也好,一时迷障也好,人么,年纪轻时旁人说千万句也无用,不如自己经些风浪才能成器。但明日是科考,你容不得虚耗了。现在,好生安歇,明日便好生应试,莫要辜负自家多年辛苦的心血,你可晓得了?不过……”

程书钧正要点头,又听程娘子话锋一转:

“若实在不成,考砸了也无妨!明年、后年再考,娘不怪你,你也莫要怪自个。如今家里比从前宽裕,即便供你到三十岁都无妨。记着,你是娘拼了命生下的,你有什么话都可同娘说,有什么事都有娘跟你一起扛。不用怕,考完了娘接你回来吃好吃的。”

程娘子怀着一丝忧愁,最后拍了拍他的膀子,便略带犹豫地松开了。寡妇带儿多有不便,她平日宁愿少管儿子的事,也怕他因长于妇人之手,变得软弱无能、优柔寡断。

之后她将门带上,便再也没有进去过。

留他慢慢想吧。

话虽如此,程娘子其实一晚上都辗转反侧,几乎没怎么闭眼便起来了,生怕那孩子没能想通,也是一夜未眠。

直到天刚蒙蒙亮,汴京城便已早早喧闹起来,坊巷间车马声渐起,夹杂着嘈杂的人语、牲畜叫唤声,连夹巷里都听得一清二楚,想来是已有赶赴考场的学子与送行的家人趁早出发了。

程娘子便也匆匆起身,才洗漱好,便听见程书钧卧房一声轻响。

门开了。

她一见儿子神情,大大松了口气。

没有发青的眼圈,也无萎靡不振,更不见为情所困的软弱。他白净的脸上,是许久未见的平静与镇定。他对她说:“娘不必忙了,我和林大约好坐他家的车去考场,他说给我带了……”顿了顿,他平静地唤出那个名字,“带了姚家的早食。”

程娘子欢喜地擦擦手,连声应道:“好,好,娘送你!”

程书钧背起考囊,临出门前,忽又回头对程娘子道:“娘,你放心。”

程娘子眼眶一热,点点头,挽着他胳膊,一路唠叨着考牌带了没、笔墨都检查过了么?直到送他到林家门口,又忙与林司曹和英婶子道谢。

林司曹早租好了骡车,是带围栏的板车,骡子很健壮,天早还有些冷,这骡子口中喷着白气,蹄子偶尔刨着青石板,模样很乖顺。林维明和他二弟林维成都已坐定,也穿着国子监的月白色外罩大衫,见程书钧同样装扮过来,忙朗声打招呼。

听监考过的姚博士说,穿了国子监的衣裳,那些厢军在巡检巡视考场时会客气一些,毕竟是天子门生,不好得罪的。

程书钧上车坐稳,林维明便把还烫手的肉夹馍塞到他怀里:“一会儿路上就吃了!我爹说了,赶早不赶晚,贡院那头人挤人,排前头,早点搜检完进去,心就不慌。”

程书钧深吸一口气,扭头看了眼程娘子,冲她点点头,便不再回头。程娘子紧张得直攥着手,又与英婶子约好了后日去贡院门口候着接人的时辰,便也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骡车辘辘前行,汇入通往贡院的人流车流。天色渐明,街市两旁店铺尚未开门,但沿途已支起不少卖热食、笔墨或提神汤药的临时摊子,摊主们吆喝着,蒸腾的热气混着墨香、油香,通通混杂在也有不少驴粪味的晨风里。

路上没有乘车,步行去的赶考学子也随处可见,或独行沉思,或三五结伴,神色大多是紧张中带着亢奋。

林维明还撞了撞程书钧的胳膊,示意他转头看过去,原来是有个五六十岁头发都白了的老翁也拄着拐杖仍来赶考。

“若是我,至多连考三届考不中,我就不考了。”林维明看到那老翁心有戚戚焉,好似看到了可能会连年不中的自己似的,不由掏出考囊里赠送的兴国寺无事牌,合在掌心里又开始阿弥陀佛起来。

如今再求神佛还来得及么?程书钧看着他,无语地摇摇头,又瞥了眼那步履蹒跚的老翁,继续低头啃着自己的肉夹馍。

春闱考场设在汴京城东南角的贡院。那高耸的朱漆大门此刻已经尽数洞开,在晨雾中远远望去好似一只巨大的兽口,将无数怀揣着登科入仕的学子都吞了进去。

骡车行至贡院街,人潮便骤然汹涌起来,林家的骡车几乎寸步难行,四周尽是车马、人流和此起彼伏的催促声、叮嘱声。

门前广场上早已排开数条长龙,由持水火棍、挎腰刀的厢军严密把守。搜检极其森严:考生须解开发髻验看有无夹带,脱下外袍甚至中衣,连兜裆裤里也要仔细捏查。考囊里的笔墨纸砚、食物饮水乃至砚台水盂,都要一一查验,稍有可疑便反复盘问,动作慢了还要遭呵斥。

即便是高官子弟,在此时也没有任何优待。

林司曹怕耽搁时辰,便赶忙将骡车拴在路边,花了十文钱请个闲汉看着,便紧紧攥着两个儿子的手,再叫儿子也拉紧了程书钧,四人奋力地从人群里挤进去,好不容易按考号寻到了排队等着入场的长队,林司曹又将三人拢过来,严肃地说:

“好儿郎们,不要紧张,见了题目不忙动笔,先在草纸上大致写些思路,再仔细誊抄上去,不要写别字,不能涂改,否则立即换一张纸。会答的先答,不会的后头再慢慢想,不要傻子似的盯着一个题苦思半个时辰都不动笔,知晓了吗?还有,即便是不会的,胡诌也要写满,即便你们将那题抄一遍都不能交白卷,知晓了吗!”

三人紧紧点头。

林司曹才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膀子,见人流往前流动了,自个都紧张得声音颤抖了,还道:“去吧,别紧张啊,饿了就吃点心,别喝太多水啊,堵鼻子的香枣带了么?考棚里的茅厕臭得很,还不许关门,你们千万别夜里去,当心稀里糊涂掉下去,爹当年科考,就有人因掉进粪桶弃考的……”

“还有,笔啊,夜里要用草纸包起来,搁在炭盆边上,否则第二日一早笔尖冻硬了,又要费时去润笔,便浪费时辰了……炭盆夜里睡觉也得小心,别踢翻了,要是烧了卷子就遭了……”

林司曹唠叨起来竟没完没了了,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墨味和一种无形的焦灼的味道。程书钧与林家两兄弟排了许久,总算轮到了。厢军个个都长得凶神恶煞,粗糙的手在他发间、衣缝里摸索,又将他考囊里的物事一件件抖开细看,连那火锅砚台都掀开盖子翻来覆去瞅了又瞅。

确认无误才挥手放行。

林司曹还在人群里踮着脚大喊:“都莫要心急啊!”

这些话其实早已听过千百遍了,程书钧直到在汹涌的人堆里顺利进了考场,寻到自家考号坐定,只觉着耳边都还嗡嗡回响着林司曹的声音,但一直紧绷的心弦总算松了一半。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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