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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子监开小卖部 第93节(1 / 2)

(' 从前我在外头奔命,只顾得上觅食、争地盘,辛苦地求活,从没这般近看过人生养繁衍。如今才算知晓,原来人啊,他们一窝只生一个。

而且没毛!

日头落下又升起,约莫三十回的光景,我的那只人总算又活蹦乱跳了起来。她的胃口其实在生产前便恢复了,如今更是吃什么都香,把她辛苦诞下的那没毛的独苗人崽子也喂得结实滚圆。

但那只公人还是没去狩猎。

听我的那只人说,他告了“长假”,这些时日都在家帮着照顾人崽子。

什么是长假?不懂。

但公人即便不去狩猎,家里肉和草也吃不完,连黑石头都会有旁的人送上门来,虽闹不懂为什么,但既然食水丰足,我便安心了。

虽然已在姚家过了三年,但每年冬日来临我依旧会担心没东西吃,或许是因为曾在大雪中怎么也找不到吃食的日子,令我太难以忘怀了。

我那只人,她极爱她那只没毛的小崽子,能下地走动、大致养好了身子骨后,便特意将她的崽子装在藤篮子里抱给我看,还得意地冲我显摆:“大黄,瞧我闺女,生得多俊!顶顶俊了!一准儿是世上最好看的小姑娘!你瞧这鼻子嘴,是不是像林闻安,但这双大眼睛又像我!大不大?不枉费我吃了那么多葡萄,多会挑着长啊!”

我伸头过去,瞅了一眼,眼睛是大,但浑身光溜溜,胖乎乎的。我知晓人只有头上长毛,但这小东西连头顶的毛都长得稀稀拉拉。

有点失望。没毛,嘴筒子也不够长。

丑。

不过……我凑上前,仔细嗅了嗅她,牢牢记住了那股子奶膻气。

既是我那只人辛苦生下的,丑,我也护着她啊。

这小崽子刚开始只会哭,哭了就吃奶,吃了奶就睡,睡醒又哭,把我那只人折腾得眼圈都青了。幸好她的那只公人一有动静便会起来,后来那小东西鼻子里刚哼唧一声,他便立刻起身,轻手轻脚将崽抱出去哄,再抱去灶房煮牛乳,用沸水煮过的葫芦喂她喝,就像以前喂家里的瘸腿驴子一般。

这样我的人便不必夜半三更起来喂奶,能睡个好觉了。

只是公人因此也熬得眼眶青黑,他抱着那软团子,手里捏着小葫芦喂着喂着,脑袋便一点一点往下沉。我真怕他被熬死了,有一回便悄悄跟出去,在他脚边一躺,四爪朝天翻出肚皮,冲他“汪”了一声。

他先是一愣,旋即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弯腰揉揉我的毛:“大黄,多谢你惦记。可咱们知蘅是个人啊,吃不得狗奶。再说了……”他眼睛瞟了瞟我的肚皮,“你也没这奶啊。”

人能吃牛奶,却不能吃狗奶?

那人还挺挑食。

好吧,真可惜。我又遗憾地坐了起来,我还挺想替人喂崽子的。

日子晃悠悠过去,墙那边,那棵柿子树这两年被那只很怕我的人用腐熟的驴粪施过肥,今年铺开了一整片浓荫,长得极茂盛。

知了也聒噪起来时,这小崽子总算断了人奶,改吃些米糊糊、牛乳,还有捣得烂烂的青蔬泥、果子酱。

我闻了闻,嫌弃地呕了声,都不大好吃。

说来也怪,吃了好一阵这些糊糊泥泥,小崽子又大了一圈,竟会爬了。我的人在院子里支了张宽大的四方竹床,围着细密的栅栏,里头铺着软褥子,褥子上又罩着凉丝丝的竹席,专供那小东西在里面手脚并用乱爬。

人很忙,她与公人经常要出门狩猎,其他人则去看顾斜对面的那间总是很多人来来往往的屋子。家里时常就剩我们几条猫狗和一个凶巴巴的老头子。

我便时常跳进去陪她。

小崽子没有胡子,一点儿也不知分寸,时常把圆脑袋撞在竹围栏上。虽然我的人很仔细地在竹围栏上也系了棉围子,但她可不光会乱撞乱爬,还不知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我时常震惊地发觉,她总会张开她那只长了四颗小米牙的嘴,逮什么啃什么:啃栏杆、啃棉围系带子、啃自己的拳头、啃自己的脚丫子,甚至还想将自己的脑袋塞进两根竹子之间。

我只能不断地用脑袋把她顶回去,她又会留着口水,扭身又朝另一头爬去,准备再啃些别的。

我望着她飞快捣腾的胖墩墩的屁股和手脚,有些发愁了。

我的人,不会生了个傻崽子吧?

怎么比狗崽子还难教呢?

再看看她头顶那几撮稀疏柔软的绒毛,心中还是十分在意:养了这许久,怎地还是稀稀拉拉不长毛?

唉,真愁狗啊。

后来她扶着栏杆会站了,开始短胳膊短腿笨拙地往我身上爬,直到趴在我背上,两只小胖胳膊紧紧箍住我的脖子,热乎乎的口水滴答到我鼻尖上。

那一刻,我才发觉没毛的崽子也挺好的,软乎乎,肉鼓鼓的。

我蹭了蹭她,她便会极夸张地咯咯大笑。

丑虽丑了点,但很柔软、暖和。

我稳稳驮着她,在院子里慢悠悠溜达。我走得很慢,她很开心,因为她还不会走,也不会说话,只会咿咿呀呀地叫,我可以当她的双腿,我也能听懂她叽里咕噜地到底在说什么。

有时她毫无预兆地放声大哭,谁也哄不住,急得人团团转。我便已叼着她的小花布被子跑来了,用鼻子轻轻一拱,她便顺势躺倒。被子盖好,我在旁边一卧,她立刻扭身贴紧我,抽抽噎噎,不一会儿便睡沉了。

我抬头瞥一圈周围目瞪口呆的人们,嗤之以鼻。

没带过崽的,都这样笨。

带崽怎能总搂着抱着叼在嘴里呢?就得叫她自个躺着睡才行。

我的人哭笑不得,抚了抚我的脑袋,又扭头看向她的公人:“完了,知蘅把大黄认成亲娘了!”

知蘅,我无数次听见这个音调,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这是这个崽子的名字,就像我叫“大黄”这个声音一般,我记住了。

后来崽子便更爱跟着我了。我隔一阵子便会被带去一个全是猫犬的地方,吃些苦药丸,我的人说,是打虫子的。我闻了闻自己,不悦地汪了一声。我明明那么爱干净,爪子和毛每天都舔,哪儿有虫子?

不过,自打她怀了崽子后,家里的人给我们洗澡便更为勤快了,我原本也喜欢水,恨不得日日都洗。

家里唯有猫怕水,一见人抬了水桶出来,哧溜就跑没了影。

日子一天天过,崽子头上那几撮绒毛渐渐密实了些,也黑了点。我的人用爪子(手指)把她头顶为数不多的绒毛拢成一束,拿红头绳紧紧扎起,像颗竖起来的小蒜苗。

她摇摇晃晃学步时,那撮小辫也跟着摇摇晃晃的,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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