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伸手抚了抚自己头顶,发觉压不下去那几根乱翘的发丝,便贴着头顶使劲摁着。
“所以你是说,那女人冤枉了那崔娘子?”易宁听完白若松的推断,缓缓转过头来,瞳眸中映着烛台上的跃动的火光。
白若松猛地放下了自己按头顶的手。
“我没这么说。”她撇嘴,平平道,“我只是在说我看到的细节,并且借着这些延伸出一些推断,但这些不是证据,没有证据是不能轻易下结论的。”
易宁嘴角一松,竟是舒缓神情点了点头:“虽然推断错了一处,但你已经懂得断案最重要的不是推断,而是证据,确实成长了。”
要命,仿佛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对着所有同学说,这次考试虽然她还是最后一名,但是进步了很多,所以最佳进步奖颁要颁给她一样。
白若松并不觉得有什么欣喜,只觉得浑身难受。她目光重新转回那几个闹事的人身上,借着暖黄色的灯光,她重新端详着那两个女人。
魁梧一些的女人嘴里的白布已经在她再三保证不会口出脏言以后取下来了,此刻她正声泪涕下,诉说着自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夫,同自己的夫郎是如何女耕男织,如何相爱,而崔道娘调戏她夫郎的举动又给他们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说得有鼻子有眼。
白若松脑子里的思绪还没开始转动,便听见帷幕后的男人淡声道:“看来咱们的客人,有什么话要说。”
两侧的护卫很有自己的职业操守,眼观鼻鼻观心不曾动弹,但是崔道娘和那个魁梧的女人的目光却是同时对着白若松三人所在的地方投射了过来。白若松看见那女人横眉竖眼,一副恨不得吃人的凶狠模样,仿佛在谴责她们几个多管闲事,而崔道娘的眼中则亮起欣喜的光芒,赶忙双手合起行叉手礼。
“三位娘子,在下说的句句属实啊!”大概是今天说了太多遍了,她一开口,嗓音竟有些哽咽。
白若松有些尴尬地看了云琼一眼,但云琼垂眉敛目,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似乎并不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把他认作女人了,所以并不介意。
“确是有些。”易宁道。
白若松已经,甩着头就去看另一侧的易宁,目露哀求,恨不得伸手捂住她的嘴,求她别说话了。
易宁无视白若松的灼灼目光,继续道:“我身侧这位白娘子,最是细心,兴许能够帮上诸位判断所言真假。”
白若松不想说话。
白若松生无可恋。
帷幕后的男人笑了一声:“哦?这位白娘子也同你一样精通讼状之法吗?”
他的声音本是如鼎外香烟,飘飘忽忽而又悠然的,可陡然一变,下一句却又凌冽如暴雪寒风中屋檐下挂着的冰棱,冰冷而又尖锐。
他道:“曾经方远州最好的状师,易玄静?”
白若松的脊背霎时便绷紧了,她屏住呼吸,只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作为刑部司主事,她当然知道玄静是易宁的字。
易宁并不惊讶,她似是早就知道帷幕后的男人会认出她,或者说,她应该也是认得帷幕后的男人的。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淡淡道。
周围静了半晌,气氛压得人不得喘息,没有没眼色的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
帷幕后的男人冷笑一声:“看来你做了朝廷的狗以后还收了个徒弟啊,那便让我看看你徒弟的本事吧。”
不是,有病吧!你们之间的恩怨扯上我干嘛啊?
“娘子请。”护卫已经上来请人了。
白若松塌下肩膀,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感觉自己像过年被爸妈逼迫表演才艺的大学生,除了抠脚指头,并没有别的想法。
她慢吞吞地跟着护卫的引导,站定到船舱中央,瞄了一眼凶狠的女人,又瞄了一眼易宁。
易宁没什么表情,反倒是一旁的云琼,似乎极清极淡地对着她抿了抿唇,露出了鼓励一般的笑意。
“这位,这位娘子。”白若松回想着适才自己对着易宁报告时所说的话,“你身量魁梧,四肢,四肢健壮,一看就是长期从事体力活。”
女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白若松抿唇,继续道:“但你从事的并不是耕地。你脚步声重,左右肩膀平衡有轻微不一致,且衣服右侧肩膀磨损比左侧严重许多,应当是经常单侧搬卸重物,或许是商铺劳工,也或许是码头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