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抓着那块还有些发烫的粗布,直起脊背来,面朝院子外面,眯着眼睛盯着那声音的源头方向。
一只六合靴自黑暗中伸出,暴露在微弱的灯笼的红光中,“嘎吱”一声,踩断了一根枯枝。
白若松眼睛倏地瞪圆,她看着那隐在暗色里头的高大身影,一股欣喜之情油然而生。
虽然她不懂功夫,但也清楚按照云琼的水平,断然不可能在灯光处踩断一根枯枝的。
他这样做,只是为了告诉她,他来了。
白若松也顾不上还放在地上的药罐了,丢下手中的粗布,脚下生风一般穿过院前的小道。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擂鼓一般的声响混杂着耳边呼呼的风声,一时分不清哪个更响。她看见那个人影再往前一步,先露出昏黄色的织锦胡服下摆上点缀的一圈曲水纹,再是皮革制的鞶革,最后才是隆起的胸膛和在昏暗光芒下依旧轮廓分明的面孔。
白若松张开双臂,刚想投进那人的怀中,便看见他眉头一皱,竟是往一旁侧了半步。
这一步让白若松的脚步一顿,停在了离云琼约莫三步的距离外。她喘息着,感觉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的确不太妥当。
他们不过分开了半日,六个时辰左右,怎么也算不上久别重逢,自己就这样激动,确实不太像样。何况在这屋外,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看见,就想上前做亲昵状,也有失礼数。
可,可他们难道不是已经确认了关系了吗?
白若松一时有些茫然,只愣愣说了句:“抱歉。”
云琼见白若松如此,嘴唇一抿,忽然就上前两步,伸出手臂将白若松搂进了怀中。
白若松只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强硬的力量推在背上,随即鼻尖就撞到了云琼的胸膛之上。
和她经常看到的那些,鼻尖撞得生疼不同,白若松觉得云琼胸前的肌肉其实一点也不硬,反而还很有弹性,衣衫外头还沾染了一点在药庐里头经常闻到的清苦的药熏味道,让她身体一下就放松下来。
真好。
白若松展开双臂环绕过云琼窄窄的腰,感觉他全身肌肉一绷,随即侧过脸去,将面颊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唔,好像肌肉变得硬了些?
没等她脑子里回转过来,随即便听见云琼身后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白若松感觉云琼的手臂一紧,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赶忙松开手臂后退一步,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衣服上的褶皱。
李逸自黑暗中缓步走出。
她虽然看起来受了不轻的伤,额头用白色的纱布严严实实包裹着,但面色却十分红润,精神头也很好。只不过她现在脸上挂着一种十分微妙的表情,眼神是瞥向一边的,根本不敢随便乱看。
“那啥,有啥事要不我们......额......”她想了想,十分委婉道,“进屋再说?”
白若松站在原地羞得不行,但还是记得屋里头正睡着路途年。
因为被误会为亲姐弟,给路途年和白若松安排的屋子也是连通的,从正屋进去左右两边分别铺了床铺,中间只有珠帘作为隔断,若在屋子里头说话,必定会吵到正在睡觉的人。
白若松只能提议道:“在走廊里说吧。”
她先进屋去拿了桌上一个茶盏,倒了陶罐里头的汤药,塞进云琼手中。又回去一左一右抱了两张月牙凳出来,分别给了云琼和李逸,招呼他们坐下,她自己则小心翼翼关上门栅,半蹲着坐到了门槛上。
白若松庆幸今晚的月光十分黯淡,只能靠那左右两盏在风中晃晃悠悠的红色灯笼提供一点点微弱光芒,其他二人应当看不清自己此刻还发烫发红的面孔。
当然,那是她自己以为,她并不清楚习武之人的五官到底有多么灵敏,何况李逸还是侦察营的,十分习惯在阴沉沉的没有月光的夜晚眺望。便是没有这个灯笼,她的窘态也是逃不过李逸的眼睛的。
但是李逸不敢说什么啊,云琼像一座山一样坐在那小小的一个月牙凳上,捧着茶盏在慢慢喝药。他虽然一直没说话,也没施舍一个眼神,但是李逸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针对自己的压迫力,她都怀疑自己此刻多调侃一句,回去就得被调到后勤去挑大粪。
“那啥,你们没事吧?”白若松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李逸松了一口气,忽略掉旁边的云琼,赶忙顺着白若松的话题接下去道:“哎呀,没多大事,那群山匪好像就爱针对那马车,见马车掉下悬崖便很快撤退了,我还带着几个抢了马的姐妹们冲上去截杀了几个呢。”
她说得轻轻松松,可白若松还是从这段话里听出了当时的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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