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松摸着自己腰侧的锦囊,独自一人在廊下站了片刻,才大踏步离开了此处。
佘府光抄家就抄了三日,搜出的绫罗绸缎、珠宝玉器无数,却偏偏没有最直接的金银。
白若松在刑部司的书房,光是看下头主事整理出来的抄家单子,太阳穴都突突地疼,稍微有些庆幸自己如今升官,不用再做这样的杂事了。
佘府搜出的礼单厚厚一叠,朝中几乎三分之一的官员都牵涉其中,甚至包括刑部尚书。
白若松看到上头刑部尚书的大名的时候,真怕自己会被那个笑面虎给威胁销毁证物,结果刑部尚书见了白若松仍然笑呵呵的,并没有任何要给自己开脱的意思。
抄家的单子和礼单送到女帝的御书房,值钱的东西都被充了国库,而礼单上头的人则被挑选了几个不重要的小角色杀鸡儆猴。
一时之间,朝堂之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白若松住在将军府还好,没有什么人敢到将军府来叨扰她,据说徐彣的府邸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相比之下,当事人的佘荣一直很冷静。
女帝给了佘荣最后的体面,并没有着人去审她,也没有苛待她,刑部大狱每日好吃好喝招待着,甚至还准备了取暖的火盆。
政事堂议事的时候,有其他同僚提起这事,大多数人都感叹佘荣是成为了弃子,放弃抵抗,束手就擒,准备赴死了。
白若松则是不这么觉得的少数派。
腊月十八,冬四九,小雨,白若松休沐,将军府迎来了两位求见白若松的客人。
佘武高高举着一把油纸伞,半边袖子都被小雨浸湿了,伞下牢牢护着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
男人身披鹤氅,头上罩了一顶雪帽,露出一张脸看起来尖锐了不少。
他见着白若松,微微笑了一下,有些有气无力地样子,开口道:“叨扰娘子了。”
外人传言他连官至尚书令的妻主也是说弃就弃,共同生活近三十载,还孕育了一女,也能这样果决,定然是个手段狠辣,铁石心肠的自私男人。
至少白若松如今看来,男人并不是无动于衷的。
她侧身道:“外头冷,先进来说吧。”
“不不不,不用了。”
男人连忙摇头,嘴唇颤了颤,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旁边的佘武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背,安慰似乎地拍了拍,随即看向白若松。
“今日前来,实则有一事相求。”佘武顿了顿,艰难开口道,“我父亲想去一趟刑部大狱。”
白若松叹了口气:“稍等片刻吧。”
说罢,转身关门,回了院子。
佘武与父亲二人在门口等了小一盏茶的功夫,就在他们以为白若松只是敷衍一声,不会再出来之际,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开启。
白若松一身浅绯官服,袍上绣径一寸的小朵花,金带十銙,腰侧挂着银鱼袋,出门的时候被冷风一吹,哆嗦了一下,但很快收敛冷意,撑开手中的油纸伞,乌黑的六合靴踏进了水洼之中。
细细冷雨中,她回身看着佘武,唇色很浅,但乌黑的目光中透着暖意,开口道:“随我来。”
佘武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些发酸,垂下头掩饰一般地擦了擦眼睛,带着父亲跟上了白若松。
有白若松做保,刑部狱卒也不好拒绝,边走边低声提醒道:“最多一炷香的时间,再多可不行了,我们也是要担责任的。”
白若松颔首,从怀里掏出一点碎银子,偷偷塞进狱卒手中,道:“我省得。”
牢门上头的锁头被钥匙打开,锁链咔哒哒地往下落,牢房中闭目假寐的人眉头一皱,缓缓睁开眼睛。
入狱多日,佘荣看起来也并不憔悴,甚至于眼袋下两道斜纹都浅了些。
她的眼皮很薄,极宽的双眼皮褶子压在眼睛上,使她看起来神情恹恹,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佘荣视线扫过牢门口,看见白若松的时候,面上还有一丝讥诮,待白若松侧身,露出身后披着鹤氅的男人的时候,她所有的表情又都僵在了脸上。
每个人都有弱点。
白若松看着佘荣那张僵硬而震惊的脸,忍不住想道。
无论是受了那样沉重的刑罚,都不吐露只字片语的左右司郎中,还是面对抄家下狱都面不改色,游刃有余的佘荣,都拥有能够撬动他们用来武装自己的硬壳的弱点。
牢门开了又关,白若松与佘武踱步去了一旁,将牢房留给了佘荣和佘武的父亲二人独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gt.)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