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茵还记得当时祁碉诧异且震惊的表情,就像她说的不是自己要去工作,而是要去自寻死路一样。
祁碉跑到林茵的面前,睁圆了一双眼尾上翘的杏眼,表情十分严肃:你还是一个小孩子,要好好休息长身体,不适合工作。
林茵:可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吧。
她的想法还没说出口,萨姆也附和道:对于尊贵的人类来说,您提出的几种工作都太辛苦了,作为仿生人,我不能让您受这种苦。
如果林茵阁下觉得我们的生活状态需要改善,我可以出去打工,只不过可能要疏于对祁碉阁下和林茵阁下的照顾了。萨姆补充道。
林茵当时就觉得很奇怪。
按理说,祁碉才是萨姆的主人,并且也是年纪幼小的人类。但萨姆对她接手的机械工作完全秉持着一种默认的状态,和祂面对林茵想去工作的否定态度截然不同。
那时候,林茵还很不服气,认为萨姆就是在小瞧她。
但现在回想,萨姆对祁碉更多是生活方面的照顾和保护,但其实在微妙的细节上,萨姆对待祁碉的方式和仿生人对待人类那种无微不至、诚惶诚恐的状态,是有着很大区别的。
就比如萨姆给祁碉买回来的食物,永远都是溶液。
在林茵来之前,萨姆和祁碉一直靠喝溶液为生,直到林茵的到来,萨姆才开始自己做或者从外面带回来一些正常的、人类进食的饭菜。
林茵试过一次她们喝的溶液,发现泛着一种金属的腥气,喝进嘴里沉重顺滑,怪异的感觉让她立刻就吐了出来。
就像这样,一点一点的怀疑和细节堆积起来。
林茵回到菲恩迪特家族,把祁碉和萨姆也带了回去。她成为尖端机械科技公司的副董事,祁碉就是她最得力的研发人员,并且组建了一直在联邦军要求下成立的、研究武装义肢干扰控制设备的研发小组。
事情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路的发展令人始料未及。
直到不久前,林茵才意识到,整件事情的真相也许就深埋在地心之下,并与祁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思绪回到当年,林茵却突然发现了一个被小时候的她忽略的事实。
她突然从沉思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像鹰一样锐利且冷静的眼眸紧紧盯住站在角落中的萨姆,缓缓问道:当年,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林茵的?
她明明记得,在回到菲恩迪特家族后,自己曾经翻阅整理了当年父母出事之后的媒体报道,发现这件事完全被公司中的管理层压下去了,本身就没有捡起多少水花。
唯一能找到的照片,就只有离着很远拍摄的一张悬浮车翻倒燃烧的画面,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更别提林茵的正脸。
所以萨姆不可能是从当年的时事新闻上了解到她的身份。
林茵盯着萨姆,强势地说:不要和我装傻,说实话。
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的。
萨姆并没有否认,祂望向林茵的眼神平静和缓,整个人都像是沐浴在料峭的初春寒风之下,温和却冰冷,说话彬彬有礼,说话的内容却像是一把毫不掩饰的尖刀。
我知道你是尖端机械科技公司的董事长夫妇的女儿,所以才故意接近你,把你领会我们住的地方。
这是萨姆的答案。
实际上,祂从没有瞒着任何人,只是林茵和祁碉都没有问过罢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林茵,而是祁碉。
她觉得自己本来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被这句话整个颠覆了。
原来她一直以来的朋友,是她另一个朋友处心积虑骗来的。不仅让她怀疑,在此之外,她到底还有多少事被蒙在鼓里。
祁碉没有安全感。
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能有安全感呢?
以前,她把自己的生存意义寄托在和缪意菱的关系上。缪意菱总是强势而笃定的,祁碉可以放任自己跟着她的步伐前进,知道缪意菱会把两人带到更远的地方。
直到她发现,缪意菱和自己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是抱着和祁碉根本无关的目的接近她。
现在,祁碉又发现,当初和林茵的相遇也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在背后一手操纵。
甚至连一直待在身边的萨姆,也是因为祂以前主人的吩咐才跟在祁碉身边。
祁碉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一无所有。
她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也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双眼中的点点光芒像是溅上了墨水的白纸,阴翳晕开,神采沉寂。
林茵还在追问萨姆关于祂前主人的事情。她想知道萨姆的前主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吩咐萨姆要让祁碉和机械行业的资本家产生接触,到底有什么目的。
在她一味的追问下,萨姆表明自己一概不知。
实际上,祂刚拥有自己的意识没多久,祂的前主人就把尚且是个婴儿的祁碉塞给祂,下达命令后,在仿生人的面前失去了生命体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