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正了神色,将他拉至一旁,神神秘秘地问:「你跟这家人是什么关係?」
陈怀旭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段关係,于是他编织了一段谎言。他结巴道:「我小时候跟这户人家的女儿是同学,很久没见了,顺道过来打声招呼。」
婆婆望向远方,不知道该不该提起这段过往。看着婆婆一动也不动,像石像般,陈怀旭急眼,催促着婆婆。
「婆婆,倘若你知晓什么内情,请你告诉我。」陈怀旭双手合十,诚恳地恳求。
「你不知道这一家人都已经过世了吗?」婆婆的声音如同秋日的微风,轻柔却透骨。
陈怀旭双眼圆睁,不可置信地望着婆婆。他感觉全身的力量瞬间被抽离,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一倒。婆婆那平静的语气,犹如一把利刃,刺穿了他的心。
「婆婆,你在跟我开玩笑吧?」陈怀旭勉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试图从婆婆苍老的面容中找到一丝戏謔的跡象,但婆婆的神情依旧严肃,没有半点玩笑的痕跡。
梦中的一切正在现实中逐一应验,这让陈怀旭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无以名状的恐慌,他无法相信这一切竟然会如此真实地发生。
怎么可能?他的内心不断咆哮着。真相的残酷狠狠撞击着他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他不由得跪倒在地,面色由青转白,浑身颤抖不止。
脑海中,苏漓淡然的笑容一闪而过。对了,苏漓……
苏沁已经死了,那苏漓呢?她现在又在何处?
真相的沉重压迫着陈怀旭,使他无法直起身子。他半跪着,双手紧紧扯住老婆婆的裤管,急于从她口中得知关于苏漓的消息。
陈怀旭艰难地抬起头,望着面前的老婆婆,轻声问道:「这户人家不是还有一位叫苏漓的女儿吗?她怎么样了?你知道她的消息吗?」
婆婆听到苏漓的名字,不禁惊愕地半张着嘴。这个名字久未听见,她几乎忘记了苏漓的存在。她缓缓地从记忆深处搜刮有关苏漓的片段,但回忆只停留在她的童年时光。
婆婆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隐藏着深深的感慨和惋惜:「苏漓,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她的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怜悯和同情。
苏家的支离破碎长久以来都是社区茶馀饭后的话题。有些人同情这对姐妹当初投胎选错了人家,有些人觉得这是报应,起因是安若秦不守妇德,姐妹俩无奈成了牺牲品。
从小,姐妹俩就不受附近居民的喜爱。家长们总是告诫自己的孩子「不要和苏漓、苏沁玩」,深怕自己的孩子会沾染苏家的秽气。
她们没有快乐的童年,没有玩伴,只有彼此相依为命,相知相惜。
婆婆膝下无子嗣,一日偶然看见苏家姐妹在庭院玩乐的样子。看着她们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婆婆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笑意。她朝姐妹俩招了招手,各给了她们一把糖果。
她永远不会忘记,姐妹俩沾染泥土的脸上,在那一刻绽放出盛大的笑容,像是快要枯萎的花朵突然间拥有了生命力。
她们乖巧地向婆婆道谢,蹦蹦跳跳地跑回家中,嘴里含着婆婆给她们的糖果。
婆婆欣慰,也觉得这两个孩子难得,在沼泽里落土,却成了亭亭玉立的花。她们和其他孩子不同,别的孩子看见她还会嫌弃她身上的老人臭,给他们一把糖果还会哭着跑回家。
婆婆把姐妹俩当成自己的孙子照顾。偶尔安若秦不在,她就带姐妹俩回家吃饭,陪她们玩,陪她们度过无趣的童年。
直到有一天,安若秦发现了这件事,大发雷霆。她气冲冲地衝到婆婆家,指着她的鼻子一顿大骂:「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你一个邻居,凭什么带走她们!」她一把夺过姐妹俩,从此将她们关在家中。
那天之后,一切的悲剧从那时揭开序幕。
婆婆再听闻苏家的事,得到的噩耗令她久久难以平復——
——苏漓死了。
苏漓的死,像是一颗投进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却也带来了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