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忆回笼,何奕宁跟着何津下了车,走进金碧辉煌的饭馆。
这场生意需要走政道,包厢里坐了一些大人物,何津脸上客气,开口就是两边都能捧高兴的客气话。
这些情况何奕宁经历得不少,他也习惯了自己这位父亲迫不得已去趋炎附势的面目。但坐在包厢里,与谢鹏对上视时,他错愕了下。
记忆长河里走过太多人,他记住了重要的那些,其余的面孔变得熟悉又陌生。但他没忘记谢鹏。他也不打算和谢鹏叙旧,毕竟他们没有过友好的相处,也没什么值得叙旧的事。
大人聊天总会找话题——两边的孩子都在宁希一中读过书,这显然是个很好的话题。但他们只字不提,好像都认为自己儿子在宁希一中的经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聊天的话题从闲碎无关的事扯到政务商业,谈到后边关键的内容时,大人便把小孩子遣了出去。
何奕宁迫不得已和谢鹏独处,他无意扰乱何津的工作,但对谢鹏没多少好印象,便保持缄默,靠在门边低头看手机。
站在另一侧的谢鹏点了支烟,吞云吐雾,扫看了眼何奕宁。与他印象中那个光鲜亮丽的人没多少差别,同样看不顺眼何奕宁的他突然开口:“池雨好不好睡?他屁股挺软的。”
何奕宁倏然抬头,不友好的目光刺向谢鹏。
听过这种话时,他自然是恼的,残存的理智立刻反应过来——谢鹏为什么说出这种话?他以为谢鹏和池雨的矛盾和青春期同性之类的矛盾是一性质,恍然听到谢鹏充满歧义的话,他感受到了一种足以淹没自己的后怕。
只消片刻,他便立马将被举报了的郑华与高中时举报谢鹏猥亵男生的人联系了起来。很多当时被他忽视了的蛛丝马迹在此刻汇流齐聚,盘根而起,要把他活活勒死。
他感觉自己喉咙泛酸,出口的话沾上了沙哑,“高中的那件事是真的?不是造谣?”
谢鹏嘲讽的笑挂在脸上,“还以为你和他关系多好呢?他没告诉你吗?我那天差点要成功了。这狗东西,下手没轻没重,差点给我命根子都踢没了。”
何奕宁愣着,谢鹏的声音滔滔不绝传来:“你喜欢他吧?你的眼神我看得出来,要把池雨拆吃入腹那种。说来我后面睡过不少人,但都没有当时捏他的手感,软又劲,干起来绝对——我操你大爷何奕宁!”
谢鹏被何奕宁一拳揍懵了,事情发生的太快,他想要还手,何奕宁早收了拳往后一退,他脸上带着愤怒,眼神里又格外地静,冷冷地扫了眼坐在地上的谢鹏。
他的那道眼神,好像在说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何奕宁转身离开后,被那道眼神吓得莫名腿软的谢鹏扶着墙站起来,啐了一口:“装货。”
外边的风冰冷寒凉,夹杂着微弱的雪花。
何奕宁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理着高中的事,窒息感缠绕上来,他扶着一旁的电线杆,猛烈地咳嗽,咳得五脏六腑都纠缠到了一起,咳得肝肠寸断,咳得呼吸困难。
被谢鹏那么对待后,池雨会有心理阴影吧?他那时才十七岁,还没有成年。正是需要有人倾述陪伴的年纪,他没有向任何人说过这件事,一声不吭地用可以称之为恶劣的手段赶走了谢鹏。
可是十七岁的人还是个孩子,应该享受着父母的关爱,依偎在父母的怀抱中无忧无虑地生长着,烦恼的也只有考试不及格。
池雨经历了足以让一个普通人产生心理阴影的事,何奕宁还放纵着许厉多次纠缠池雨。
何奕宁也算是扰乱池雨生活的罪魁祸首么?
一个把所有精力投入到生存和学习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和赚钱,对其他事心有余力不足的人。
何奕宁喜欢的池雨,远远不像他所看到的表面上那么弱不禁风单纯无邪。
他从记忆中抽离出来,猛烈的咳嗽撕扯着肺部,遍布其中的神经也受了牵连,寒风刀切般涌进鼻腔,顺着呼吸道刮伤肺上的组织,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
过路的人热心地递过纸来给他,“要不要帮你买水?你咳得很严重啊。”
何奕宁从咳嗽声中吐出谢谢两个字,仰头接住纸时,投射下来的路灯照亮了他眼角的泪水。
路人将纸塞进他手里,被他美貌迷住了片刻后,匆匆离开。看着别人失态,也是一种不礼貌。
何奕宁擦掉眼角的泪,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瓶水,站在原地缓了缓,他仰头看向路灯下坠落的雪花。
至始至终,池雨根本没信过他,没对他敞开过心扉,高中的感情,真正的是他的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