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恩自从醒来后，表现得正常到不正常。
他静静任由周围人做检查，感受着体内熟悉又陌生的精神力，垂下眼一言不发，直到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远离，这才抬眼看向方白巡。
他没说的是，自从方白巡给了他一半的精神力之后，修恩一直能感受到外界。
只是时至今日终于挣脱记忆的桎梏，见到脸色已经恢复一些，看起来没那么虚弱的方白巡。
方白巡已经知道了。
看到那些画面，他肯定不会再要自己了。
说不定还要报复，会讨厌他是肯定的。
修恩攥紧掌心，目光定定的落在方白巡身上，看他微微垂首，眉眼打上飞船内的冷光，鼻梁高挺，唇峰弧度舒缓，唯有平直的唇角看起来疏远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经意露出几分锋锐。
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半截锁骨，肤色大理石一样的冷白，处处透着干净清冽……
方白巡抬起头，正好看到修恩转过去的半张脸。
下颌绷紧，脸上仅有的一点血色也在瞬间退却，像是受到惊吓的猫，浑身的毛都炸起来。
方白巡无意识摩挲很久的指尖忽然放松下来，他叫了修恩一声：“你知道你紧张的时候，眼皮会打颤吗。”
准确来说，是方白巡很早以前就发现，他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做出这种无意识的小动作。
挺有意思的。
修恩僵硬的一动不动，但几乎将自己扇降温的眼睫却猛地停了，刻意为难本能的代价是双眼发直，瞳孔几乎缩成一条缝，心虚成这样，还保留着最后的坚持，不肯转过头看方白巡一眼。
方白巡心中数了几个数。
下一步就是该咬自己的下唇了。
他换了个姿势，单手托在下颌，身子后倾靠在一侧，在修恩下颌微动之前先发制人：“别咬自己，这么多人看着呢。”
修恩身子一抖，被唤醒了羞耻的身体记忆。
回眼瞪了方白巡一眼，耳根可疑的红了，低声说，“闭嘴，别在这说。”
方白巡心情好了起来，低声轻笑：“我说什么了？”
“你——”
你自己知道。修恩心里默默补上。
刚结婚那几年，两人还没有磨合过，结合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尤其对于承受方的修恩来说。
方白巡得耐心地哄上好久，才能艰难地磕磕绊绊做完，但即便小心再小心，还是秒不了修恩疼出一身冷汗，白着脸咬紧自己的唇，一声不吭地忍着。
他一向能忍。
被方白巡发现之后，他只好给修恩定下了规矩，但凡被发现他偷偷弄伤自己，方白巡就制住修恩加倍的折腾，直到他无处发泄，只得低声轻颤地哭出来。
次数多了，修恩对这句话有足够多的肌肉记忆，只要一听到这句话，既恐惧又迷乱的回忆潮水一样将人席卷。修恩自然清楚方白巡说的是什么。
修恩的脸色红白交加好一阵，方白巡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唇角笑意荡开，摩挲着指腹忆起修恩如果在这里抽抽嗒嗒地哭出来，场面会有多壮观。
漫无目的的想到这，方白巡忽然无声轻啧。
修恩从前能忍痛且从来不哭不叫，现在却动不动就红眼眶，眼泪和控诉说来就来，最擅长嘴硬假装委屈，似乎…还是自己养出来的？
“好了，情况和我们预料的差不多。”
医疗团队无声撤下，只剩领队叹了口气，半是欣慰半是发愁：“好消息是神智恢复了，以后不会有复发的风险，要不了多久就能返回主星，这下我的小命算是……”
“咳。”方白巡轻咳一声。
领队迅速反应过来，及时拉回正题：“咳咳…是这样，坏消息也很明显，长官的精神力几乎散尽，现在全靠阁下分开的一半撑着，但好在二位融合的效果很好，长官用起阁下的精神力不会出现排异反应。
也就是说，阁下现在可以慢慢修养身体，将自己失去的一半养回来，而长官也可以用阁下这一半精神力作为窗口期，逐步恢复您自己的精神力，神智和精神力也能稳定了。”
方白巡轻阖眼皮，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效果已经比他预料的要好。
“你先出去，”修恩吩咐领队：“保密处理，不要声张。”
保密成习惯的领队熟悉流程：“我会把所有相关记录统一销毁，唯一的备份发送给您，关于您最近昏迷的真正原因，参与其中的医疗人员也只以为您是在抗击异兽时受伤严重。”
一阵轻且快的脚步声之后，这里只剩方白巡和修恩两人了。
修恩下意识加快眨眼的频率，想起方白巡的嘲笑之后又强迫自己慢下来，哑声说：“你都看到了？”
“不止。”
方白巡坐直上身，主动坦白：“你寻死前的录像我也看到了，抱歉看了你的隐私，但我觉得，我们应该算一笔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