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梧也没有生气,只是说,“我又何必要耽误人家正值好年华的女儿家?”
默书欲言又止,他却不欲再说这个话题,摇摇头,“敬国公府怎么样了?”
“老国公一家子的墓下个月就能竣工了,小国公年龄不大,性子虽然有些跳脱,但大事上还是很认真的,再过不久就能独当一面了。”默书笑着,“要说谢大人还真是神机妙算,去年岁末大雪,陵墓不得已停了工,奴才还怕赶不上谢大人算的那个迁墓的日子呢。”
默书说完才自觉不对,连忙偷看一眼江烬梧。
江烬梧的神情看不出什么情绪,整个人一如既往清冷得和这场大雪几乎融为一体。
江烬梧幼时还不像现在这样,坤宁宫嫡子,母族手握兵权,一出生就被立为了太子,何等尊贵?那时的江烬梧有着太子的聪慧稳重又有少年人的皎洁灵动。
后来白家被污通敌,敬国公府轰然倒下,只活下来一个当时还年幼,被白家旧部死命护着逃离上京的白蕴淳,白皇后自尽,太子被废。
多年后,默书再听闻太子复立时,见到的就是如今这个沉静清冷的江烬梧。
只有少数的,某个人在的时候,默书才能恍然见到片刻尚且年少时的那个太子。
回到东宫后还有一堆事,江烬梧换了身穿惯的鹤灰色道袍,开始处理昨天积压的折子。
默书这边又从手底下的小太监那得了个消息,当下有些怔然。
“确定是他吗?”
小太监说,“奴才去给小国公送东西的时候亲眼所见。”
默书若有所思,赏了小太监几颗金瓜子后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江烬梧忙了一整天才批阅完所有的折子,默书早就让人备好了热水。
默书还在思量着怎么把今儿得知的消息同江烬梧说,没想到白天在永和殿那一遭却还没完。
永和宫的安公公带来了雍武帝的口谕,呵斥太子不孝不悌,忤逆皇父,让他跪三个时辰自省不算,还要抄一卷《孝经》。
默书脸色微白。
安公公一脸为难,“太子殿下,奴才已经劝过陛下了,奈何陛下正在气头上……”
江烬梧:“孤知道了。”
安公公嘴角一歪,带着一行小太监满意离开。
默书忍不住啐他一口,“这个老东西!”
阖宫谁不知道这老太监早就投靠秦贵妃了?
秦贵妃受宠多年,膝下有一子一女,在江烬梧被复立之前,谁都以为秦贵妃所出的五皇子会是太子,没想到雍武帝会忽然复立江烬梧。
秦贵妃那伙人早就恨死江烬梧了,前几年可没少给江烬梧使绊子,也就是近一年来,雍武帝病重,江烬梧监国,手揽大权,他们才逐渐消停,只是今天这一遭要是没有安公公这个老太监在皇帝耳边吹耳旁风,谁信?
看来这秋后的蚂蚱还是不死心想蹦跶。
默书还是心疼江烬梧,只能让人多起几个火炉子,又找了软和的垫子来,亲自守在门外。
入夜,冷风一阵阵在吹,默书咬着牙在心里咒骂一些大逆不道的话,甚至再度生出了想劝江烬梧早些动手除了碍事的人了事。
太子总归还得受皇帝管制!
这时,忽然一柄冰凉的短刀贴上了默书的脖子。
有人压着嗓子威胁:“别动。”
默书整个人僵住。
刺客?
“……默书?”持刀的人有些迟疑。
默书才听出这声音有些耳熟。
那人也放下了短刀,默书转过身,果然如他所料。
“谢大人?你——”
吱呀。
江烬梧缓缓打开门。
四目相对。
江烬梧头一次见那人眼神如此炽热,好像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但其实,只是一年而已。
江烬梧眺了眼不远处即将走近的巡逻守卫,眉心动了动。
“先进来。”
*
默书依旧守在门外。
江烬梧重新跪在垫子上,继续抄经,就这么晾着那人。
谢昭野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熟门熟路向供桌上白皇后的牌位拜了拜,然后看向江烬梧的背影。
江烬梧是出了名的风光霁月,有先皇后之风,如松似玉,清隽无双。
即使跪着,他的身形也是清正的,只是好像又瘦了一些。
“殿下还在生臣的气吗?”他问。
江烬梧道,“没有。”
“好,那臣换一个问题,殿下这一年,有想臣吗?”
江烬梧低头抄书,吐出生硬的两个字,“没有。”
谢昭野笑笑,“可是臣想殿下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