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年瑜,一个机械师,白衬衫的袖子往上一撸,工具往肩上一挎,下田去了。
“妈妈,”一个年轻女孩站在自家门前,用手指着年瑜,扭头跟屋里的母亲道,“这外来人脸长得好看,和大祭司一样好看,就是不够强壮,我以后要嫁个这般好看又强壮点的。”
“你跟我说也没用啦,你的婚配长老给你挑好了。”
那女孩听完顿时泄下气来,耷拉得脸皮都要脱骨了,目光还是盯着年瑜的脸和皮肤看。
臧洋觑了一眼,默不作声地把人往自己身后挡了挡。结果下一秒就听那女孩指着臧洋继续喊道:“这个就行!又高又好看又结实点。”
他差点一个左脚绊右脚,惊觉自己好像更扎眼些,于是忙不迭地跑了,决定先保护好自己的男德。
岂有此理。
臧洋一锄一锄地凿泥里,越锄地越觉得无语。这破工具还一点都不好使,他怕自己一用力工具就坏了,烦得很。
好日子过多了,人都变得矫情起来。
骂骂咧咧的词在他脑海里打旋:破工具,破地儿,破剧情,破“神”,破换世之境。
他时不时偷瞄一眼年瑜,清瘦的身影兢兢业业地劳作着,毒辣的太阳将他皮肤晒得有些发红,几滴汗从乌黑的短发滑到线条流畅的下颚,或是有几滴挂在睫毛上。
他给我种樱花树时是不是也是这副模样?那他细皮嫩肉的手会不会被磨破?
这一想,臧洋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年瑜心中真的有很大分量。
世界破破烂烂,年瑜缝缝补补。
而且这缝缝补补还是个实词,因为臧洋知道此人现在肯定职业病犯了,满脑子都在想... 这些简易工具该怎么改进。
没办法,谁叫自家小鲶鱼是个实实在在的手艺人。
果不其然,当其他人原地休息还在不停叫苦叫累时,年瑜自个闷头坐在那,还拿着那工具不松手,来回转动。
“手疼吗?”臧洋落座他身边问。
年瑜头也不抬地答:“不疼。”
“心口疼吗?”
“不疼。”
臧洋便在他身旁陪了一阵,看他搞研究,感觉心静了很多,泥土的味道也沁人心脾。
他本专心致志地盯着年瑜的侧脸看,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聒噪,一名玩家和部落成员吵了起来。他们不知道部落成员说了什么,只听见玩家大骂四方道:
“做什么做?还做!这破工具我受不了了!这破世界我也受不了了!”
玩家说完,猛地蹲下,开始抱头怒吼,吼到最后变成了刺耳的尖叫。
臧洋伸手将年瑜的耳朵捂住,年瑜稍微向后仰,贴着他道:“你有没有感觉,副本三里多数人都很浮躁。”
那可不嘛,臧洋自己都浮躁。
于是他对着年瑜点点头。
先是主城沉寂了那么久,再是到了这片不仅落后还要被当奴隶使的地儿,怎么着也很难习惯。多数人死期将至,无能为力,压力都到达了临界值,这种气氛甚至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榜前人。
尖叫声终于止住了,臧洋没去看那人的下场,反口问年瑜:“你也会吗?”
“有点,”年瑜木着张脸说,“我甚至想等会去问唐糖她的山楂核吐哪了。”
臧洋:“你问这个干嘛?你还管她乱不乱丢垃圾?”
“我想捡核去种树。”
“... ... ”
“?”
臧洋哑口无言,手背贴上年瑜的额头:“你没发烧吧?已经要靠种树才能冷静了?”
年瑜无语地撇撇嘴角,将手拍开:
“这块地没有山楂树,如果我们种出来了,说明我们能给他们带来新生事物,这是祥瑞之兆,他们随之就会对我们开始充满敬仰,社会地位自然就高了。”
原来没疯,是脑子转太快了。
他站起身,眼睛顶着毒辣的太阳光微微眯起:“真才实学已经满足不了社会了,外来人就算跟他们讲量子力学他们也不会看得起你,不想拍首领马屁的话,真才实干才是硬道理。”
部落壮汉吆喝一声,他们又得去干活了。臧洋坐在地上仰望年瑜如松竹般的背影,沉思片刻,才慢吞吞起身。
到了太阳落山,那才是真正的暗潮汹涌。先是有一阵大风把部落里保存的细微火种吹灭了,昏黄的天幕下一群人七嘴八舌。再是首领把臧洋叫走了,说是要和他谈话,免不了要提白日里玩家吵架的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