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话锋一转,眼神逼上来。
陈照夜只作懵懂,道:“奴婢不明白太后娘娘的意思。”
“明白也好,故意装聋作哑也罢,就算你此番救驾有功,有些事情,哀家也必须要弄明白……你知道,哀家眼里从来容不得沙子……”
“是,奴婢必定知无不言。”
“很好。”
太后摩挲佛珠的动作放缓,“哀家问你……”
“陛下!陛下!”
内监尖细的喊声在这石室中显得分外突兀。
众人纷纷转身,见那小内监激动得跪在地上发抖,眼神满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檀将军已将外面的刺客尽数拿下,大火亦被扑灭!奴才方才去外面寻探的时候,正听见上面祁大人的声音,似乎是带着侍卫在偏殿各个角落搜寻陛下踪迹呢!”
景帝霍地起身,大喜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奴才如何敢拿陛下与娘娘们的安危开玩笑!”小内监连连磕头,“阿弥陀佛,上天保佑,奴才已敲击石板回应了祁大人,现在只等方才那位姑姑重新开启机关,带陛下回去!”
“太好了!”萧知欢喜得眼泪都下来了,连连摇晃景帝袖摆,急不可待,“陛下,我们安全了!我们安全了……照夜呢,快让她来引路啊!”
“照夜?”“姑姑?”
“陈女官。”
太后敛去眼底冰霜,点头道:“去吧,哀家并不急于一时。”随后一拢宽袍,在众宫女簇拥下悠悠起身。
“是。”陈照夜屈膝,转向景帝,“陛下请随奴婢来。”
原路折返,走得便比方才快许多。在距离密道口最近的地方,能听见上方频繁的脚步声。
景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陈照夜先别开动机关,而上面那人像是与景帝心有灵犀,先是敲击地板数下,高声喊道:“陛下,是我。”
嗓音清沉,似石上清泉。
“祁溪!”
景帝一下便听出是多年挚友的声音。
“陛下,您在下面么?”祁溪又道。
“快,快开密道!”景帝不再迟疑。
陈照夜开启机关。
轰隆巨响,忽然倾泻而下的光明令密道中人纷纷抬袖遮挡视线。
骤然明亮起来的视线里,宫殿中的灯火、烛台,凌乱翻倒的摆置,以及空气里飘散的烧焦气味,都在提醒方才那场刺杀不是一场噩梦。
下一刻,她看见了祁溪的脸。
他比数月前瘦了,面上有疲惫的痕迹,圆滚灵巧的鼻尖还沾了些灰尘,可那眼睛依旧如春日乍破的湖面般温柔清润。曜黑的眸子像一面镜,只倒映出她一个人的容颜。
“我回来了。”他眨眨眼,无声地朝她做出口型。
刹那间,所有悬浮半空的思绪都安宁。
“陛下受惊了。檀将军已将刺客悉数拿下,他们大多是死士,被捉前咬破毒药自尽身亡,但……”祁溪压低嗓音,只让景帝一人听清,“据檀将军回禀,此事与赵王脱不了干系。”
“……赵王现在何处?”
“已被檀将军扣下,王府有左相大人亲自领人围住,刑部几位大人也过去了。”
“好,让他们好好地查,尽快给朕回话!”
景帝从未料想素来宽厚温和的赵王会生出谋逆心思,再联想到当初众嫔妃在他的封地出事,也许就是他有意为之,越想越气,恨不能立即提人来审。
祁溪察觉景帝气息渐急,想必气得不轻,安抚道:“今夜太后与诸位娘娘都受了惊吓,陛下还是先回宫歇息,待诸位大人审问清楚,明日再来回禀不迟。”
“嗯……就按你说的办吧。”
隔着人群,祁溪望向站在卫茉身侧的陈照夜。
陈照夜亦看着他。
——她的模样看起来尚好,唯发髻松散了些,应当没有受伤。
景帝遇刺,柳贤妃身亡,青芜宫失火……桩桩件件都是令人惊恐的大事,他担心她的安危,可他也相信她有能力自保,甚至帮助旁人转危为安。
“我没事。”陈照夜亦无声朝他示意,笑容灿烂。
———
太医院的人赶来后,为受伤的宾客做了简单医治,再由皇宫禁卫亲自护送回府。烧毁的偏殿有六尚局的人接手,太后与嫔妃也由赶来的各自宫人搀扶着回宫休息。
卫茉随景帝一同回太和殿,想必是要留宿。
“哎呀呀,可算回来了!”
陈照夜与木樨陪淑宁回宫,刚一迈入望舒宫,几名宫女内监立即上前将她们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