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音穿着厚厚的衣衫,还是冷得颤了一下,周景寒却只有一身单衣。
她心中一疼,劝道:“若再有下次,你也别理她。再怎么说,你是客人,真闹大了,我爹脸上也挂不住!”
周景寒微微扬唇,并不在意:“只当为你和秦姨祈福了。”
他的目光温柔平静,仿佛理所当然一样。
林轻音鼻尖一酸,像是有颗种子在心里长出了藤蔓,驱散了所有的严寒。有那么一瞬,她希望这世上只有她和周景寒两个人。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勾住他的手指,颤声道:“景寒哥哥,以后,你一直陪着我,保护我,好不好?”
她常问他这个问题,一遍又一遍的问。只要他点头,她就能获得无限的勇气。
可这一次,周景寒没有回答。
他的神色和往常一样,语气中却多了一丝严肃:“轻音,如果以后我不在了,你一个人在府中更要小心。”
林轻音怔在原地,惊讶地抬起头:“这是什么意思?”
周景寒站起身来,顿沉默了很久,才道:“二月初,我要去京城,正准备向林伯父请辞。”
“京城,为什么?”林轻音急忙追问。
周景寒立在原地,任凭冷风吹动他的头发:“沈举人过了乡试,即将启程前往京城参加春闱,他邀请我一起入京。”
春闱,入京。
林轻音默念这两个词,手心冒了冷汗:“所以,连你也不要我了。”
一句话,让周景寒变了神色。
林轻音嘴唇都在发抖,可一贯的善解人意,让她说不出拦阻的话:“我没有逼迫你留下来的意思。京城多好,总比这马棚好,以你的本事定能在京城闯出名堂。若是遇到贵人,说不定还能替你父亲翻案。”
她笑着恭喜,可是脸色越发惨白。
周景寒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他感受到了她此刻的恐慌,可是陪同沈举人赴京赶考,是他唯一的机会。
“你知道的,我一定要回去的。”他狠下心,不去看她的眼睛。
林轻音乖巧点头:“我知道,你已经照顾我很久了,不能被我拖累了。”
刘氏入府这两年半,他替她挡下了太多的刁难与折磨,甚至还替她为母亲守孝三年。
她不能再苛求什么了。
“若是沈举人金榜题名,你也会跟着沾光,以后就不用看任何人的冷眼了。很好。”林轻音扬起笑容,想证明自己
没有难过,可是唇角止不住颤抖。
她想,她现在的笑容一定很苦:“景寒哥哥,我先走了。你记得穿衣服,还有,别跪了,保重身体。”
她声音颤抖,说话断断续续。纷乱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要离开这里,她不能在他面前出糗。
她匆忙转身,却有一丝踉跄,幸好桂姨扶住了她。
“轻音!”身后,周景寒喊了一声。
林轻音想回答,可是嘴唇像被冷风冻住了一样。她说不出话来,只能赶紧走,一直走。
直到回了院子,进入温暖的卧房里,她才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一次,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桂姨站在一旁,看着林轻音脸上的泪珠,又看见扔在桌子上的名帖,喃喃道:“怪不得你不想看名帖呢。”
她面上心疼,坐在林轻音的身边,搂住她的肩膀:“周少爷人好,对大娘子也孝顺,若老爷肯招他为赘婿,自是再好不过了。”
林轻音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她将脑袋埋进枕头里,一直哭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哭累了,才停下。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很久之后才冷静下来。她擦干眼泪,看向桂姨:“此次入京,对景寒哥哥一定很重要,我得帮他!”
没等桂姨说话,她已经站起身来,走到柜子前翻出一个木匣子:“景寒哥哥入京,必然需要盘缠。”
她数了数匣子里,只有五十两银子。从前年纪小,娘亲没给她太多压岁钱,这两年,刘氏更不会给她金银。
她又走到梳妆台前,装了一盒的首饰:“桂姨,这几日,你帮我把这些首饰卖掉。”
桂姨看着这些首饰,又看向她强撑着的脸色,哀哀叹了一声:“要是大娘子还活着,该多好啊。”
日子悄然而过,沈举人赴京的时间已经确定,就在弟弟满月宴的第二天。
桂姨偷偷把首饰换成了钱,凑在一起也有一百五十两,只等挑个时间“塞”给他。
眼瞅着满月宴将至,林府越来越热闹,林轻音却没了盼头。
她每日坐在屋里,哪也不去,像个不存在的人一样。
直到那天傍晚,父亲破天荒来了她的院子。